朵顏王一張黑臉變得鐵青,大步走來道:“野馬群亂了!”兩人都看向聲音來向。這一眼看去,容若與朵顏王驚得魂飛魄散!見容若毫不遲疑飛身向馬群中,朵顏王不及阻止,隻得命人盡快將馬群套服。
林矜玉乃漢人貴女,縱然在大荒山所學極多,卻因著年齡小、師父寵愛,無人迫她學這危險的馴馬之術。她被裹挾進奔騰馬群,一時脫身不得,又不能控製一匹馬為她所用。
隻見她輕飄飄在馬背上禦風而行,遠望去便似踏在驚濤之巔,令人驚心動魄。須知馬是活物,又在疾行之中,無一處可供安歇之地,倘若她行差踏錯,從一匹奔馬躍到另一匹奔馬時落空,便可能當即遭到群馬踐踏,橫屍當地。
林矜玉氣力漸弱,內力不濟,隻覺丹田中一陣劇痛,再加被汗水迷了眼,一步踏空,未曾踏到預估的大黑馬脊背上,身體便直直下墜。她鼓起餘力,盡力閃避將要踏到胸腹上的馬蹄,卻是暫時顧不得四肢了。
然而此時她已力竭,在地下滾動幾番後,不及閃避,眼見無幸,唯有閉目等死。馬蹄已觸到她後腰,對她小小的身體而言,有如千鈞,等待馬蹄落實的這一刻似乎無比漫長,她心中默念“師父,別了”,卻未感覺到馬蹄踏下的痛感,反而身體一輕,被人緊緊抱在懷中。
容若一掌揮出,將前蹄已踏上徒弟身子的野馬推出數尺,野馬一聲嘶鳴,轟然倒地。容若抱著矜玉,踏著馬群徑直奔向自家帳篷,急聲吩咐侍衛燒熱水來。
轉過屏風,將小徒弟全身上上下下摸過一遍,見除右手臂骨折外,身上筋骨還算完好,方顫顫喚道:“玉兒?”矜玉也是驚魂未定,然見容若臉色發白,竟是從未見過的焦急模樣,鼻子便是一酸,伸出完好的手臂撫著他眉心道:“師父,徒兒無礙。”
容若未曾注意到她逾越之舉,伸手剝掉她外衫。“師、師父……”矜玉紅著臉期期艾艾。容若此時心緒稍平,屈指在她額上彈了一記,笑道:“人小鬼大!你才多大,就避諱這個避諱那個的?昨晚怎麼又往為師被子裏鑽?”
手下不停,一時將她衣衫除盡,容若臉色發沉——後腰處是馬蹄踏下的印記,而原本藕節一般白白嫩嫩的胳膊腿連同背上,除去紅色擦傷,還布滿青色紫色瘀傷,顯見不隻是今日形成的,冷冷道:“矜玉,你可知錯?”
矜玉全身劇痛,扭過臉去,低聲答道:“徒兒知錯。”
“錯在哪裏?”
“徒兒不該同瓊光郡主爭鬥,給師父惹麻煩。請師父責罰。”容若便知她擰性子上來,又鑽了牛角尖,伸手在她臉上一抹,果然摸到滿手淚。
一時小廝將浴桶安置在屏風外,道是藥浴已備好。容若抱起矜玉到外間,將她放進浴桶裏,見她燙得齜牙咧嘴,不由失笑。
矜玉“哼”一聲,勉力轉過身去不看他。容若道:“傻姑娘!為師說你錯,隻因你不該受了委屈卻瞞著我,你可想過你若有差池我該當如何?為師就你一個徒兒,怎能任由你被人欺負了去?自會為你出頭。可你這拗性子,當真叫人恨得牙癢癢!”一邊點著她額頭,一手幫她擦洗身子。
矜玉訥訥:“可師父您奉了君命……”容若笑道:“我成容若還不至於拿自己愛徒的性命去換一份功勞。”
“師父!”矜玉仰頭傻笑,“瓊光太霸道,見著好的便要爭一爭。別的我可以讓她,可師父是我的師父,絕不出讓給她!”
容若便道:“你當為師傻麼,誰爭去就是誰的?瓊光又刁蠻又蠢笨,我隻不喜她!我已有伶俐勝她千百倍的徒兒,何必自找麻煩?”
容若何等樣人物,怎會背後說人不是?不過近日委實驚得狠了,又心疼弟子,恐她心裏積鬱,故有此說。
林矜玉心下默默歎息,她天人一樣的師父,的確不適合說人壞話。這是為了她,像個尋常男子一樣抱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