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緣(5)(1 / 2)

新婚不過數月,容若接到宮中消息,代天子微服巡邊。本欲送矜玉回大荒山,孰料這孩子撒嬌弄癡,使出百般手段死活纏著容若帶上她,容若素來對她千依百順,此番卻狠了心不予理會,隻命人打點行裝,師徒二人出了京城西華門,一往西去,一向北行。容若念自己駁回她祈求後,她近來極是聽話,反而失了童真之樂,於是撫著她頭發道:“乖乖等師父回來,帶好東西與你。”林矜玉含著一汪眼淚,嘟囔道:“才不要東西,玉兒想跟著師父!”容若好笑:“你當巡邊好玩呢!若是遊山玩水,為師自帶著你。”想到自己新婚不久,就要遠離嬌妻,因怕遇險,原本日日陪伴在身邊的徒兒也不能帶,一時也有些黯然。矜玉聞其言、觀其色,心下一痛,低頭道:“徒兒聽話就是。”

於是就此分道揚鑣,各奔目的去了。行在路上,容若止不住擔憂:矜玉不過七歲,讓她一個人回西蜀,縱有伴當護衛陪伴,依舊讓他放心不下。轉而想起她眼淚汪汪的模樣,歎口氣——這孩子自拜師起,便從未離開自己超過三日,莫說她不舍,自己也十分不忍。打定主意,命隨行車夫及護衛先行,自己催馬向來時路去了。

一去一回耽擱半日,待追上林矜玉一行人,已過午時。容若隔著車簾笑道:“玉兒還在慪氣呢?師父改主意了,來帶你同去。”車中不聞聲息,容若猛然變色,挑開車簾看時,果然小東西不見蹤影,卻留了一張紙箋給從人:“我去尋師父,你等自回大荒山,無需驚惶。”容若又驚又氣,驚的是她小小的人兒,路上遇到危險該當如何;氣的是她自作主張,將自己置於險境。本欲處置從人,轉念一想,以矜玉的古靈精怪,連自己也被瞞在鼓裏死死的,隻怕這些人當真是不知她打算。她一向心軟,若因自己連累這許多人受罰,豈不是又要傷心?

容若額頭青筋直蹦,他本是極溫潤、脾性極好的人,此時實是急了,按著矜玉留書,又往北追去。他料想矜玉年歲雖小,卻不是沒章法的人,往北去唯有一條官道,前路不見自己,她必留宿於驛站——好在自己為了她回西蜀,早已備下驛站接待文書,她又有武藝護身,當不會有事。雖如此想,到底心急如焚,快馬加鞭隻管趕路。

晚間趕到驛站,問及驛丞,雲是自己護衛已到,亦有如他描述的女童留宿在此。容若心憂幼徒,早顧不得生氣,此時聞得消息,哪裏等得及?一徑命驛丞帶路,尋到那女童房舍。

林矜玉疲憊一日,睡得正香,忽被人抱起,欲要睜眼,又覺這懷抱無比熟悉溫暖,遂蹭了蹭,繼續睡去。容若見果是自己徒弟,舒口氣抱她起來,見她如小狗一般在懷裏蹭來蹭去,一腔怒火早扔到了爪哇國,含笑抱她回了自己房裏。驛丞見他一笑直如朝陽初升、百花齊放,映得這陋室如同廣廈玉堂一般,頓時瞠目。

矜玉嗅著小米粥的香味醒來,未及睜眼先叫道:“師父!”容若昨日虛驚一場,本是打定主意要好生教訓她,此時見她將醒未醒還知道惦著自己,小肉手揉著眼睛,憨態可掬,要教訓她的心思也淡了,隻溫聲道:“快快洗漱吃飯,今日還要趕路呢。”矜玉跳下床,心知自己魯莽,必是教師父擔驚受怕了,顧不得別的,先抱著容若腿撒嬌道:“師父,徒兒知錯了!徒兒不孝,讓師父擔心了,合該受罰!隻求師父打也好罵也好,別悶在心裏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容若心下安慰,哪裏還會罰她,笑著替她綁了鴉色頭發,待吃過飯,便安置她到馬車中,一大一小繼續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