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花湖畔是南陽最熱鬧、最出名的市集。
今個兒在湖邊一處清雅的綠蔭下,多了兩個不起眼但卻十分引人注目的小攤——一個是書畫攤,一個是石雕攤。書畫攤的主人是一個十四五歲,長得俊俏秀氣的文弱少年郎;石雕攤的主人是一個長得十分可愛討喜、逗趣迷人的英俊光頭少年。兩人出色的外貌引來不少人好奇的眼光。
“玄智,小靈子被捉回去,會不會有事啊?”怡怡有些不安地問。昨天玄智不幸被白雲寺諸僧找到,玄智為了脫身,不講義氣地把廣靈丟下,帶著她逃走。
“放心好啊!我大師兄既是他的師父,又是他的親舅舅,不會真的對他怎樣的。”頂多把他修理得金光閃閃而已。
怡怡略放下心,罪惡感總算減少些。
“何況那家夥也欠教訓,功夫都沒有練好,就敢跑出來,這次幸虧是遇到我們。”所以他毫不愧疚地把他丟回去給大師兄管教。
“玄智。”怡怡一邊整理成篇成幅的書畫,一邊緊張看了看四周,“怎麼辦?好多人看我們。”那些人的眼光讓她渾身不自在。
“有人看才是好事,要是沒人看,咱們就慘了。”玄智倒是自在得很,興致勃勃地把這兩天趕出來的成品整齊地陳列在地上。
“可是,我……好緊張哦!”她感到心裏“呯呯”直跳,手心直冒汗。“我……從來都沒做過生意。”天曉得十八年來她出門的機會少之又少,每次出門都有丫環侍衛隨身侍候,忠心的他們根本不可能讓嬌弱的她去那種喧鬧的地方。
話說回來,這次離家出走,她還真是開了眼界,增長了不少見識。
“我也跟你一樣沒做過生意啊。咱們隻要記住老伯的話,打起精神,笑臉迎人,多說幾句好聽話,多拍幾下馬屁就行了。”為了做這生意,昨天,他們逛了一整天市集,觀察別人是如何做生意、招攬客人的。玄智還特地向一個做了幾十年生意、經驗十分豐富的古玩老伯討教,老伯對玄智一見如故,熱心地把各種做生意的技巧、招攬客人的交際交段傾囊相授。
怡怡緊鎖柳眉,苦著一張小臉,可憐兮兮地說:“可是……”她還是很緊張怎麼辦?
“安哪!”他跳過來,摟住她瘦弱的纖肩安慰道:“我們又不是今後都要做生意,這不過是權宜之計,你就當做這隻是一場遊戲。再說,就算真的發生什麼事,你還有我呢。天塌下來,有我這個高個子替你頂著,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他拍著胸,豪氣萬千地朝她保證。
凝視著這張猶帶稚氣卻努力裝出一副嚴肅認真的俊臉,她感動之餘,同時覺得很安心。是的,安心!她突然有一種感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棄她而去,他還是會守護著她。這個溫暖的胸膛是可以讓她依靠的港灣,這個莫名其妙的感覺讓她莫名其妙地激動了。
“有人過來了。”玄智興奮的叫聲拉回了她的神智,發現自己依然靠在他懷裏,她赧然地掙開了。
一個年過花甲、衣著講究的老者走過來,蹲在石雕前,瞇著眼,仔細地把玩那些雕工細膩、巧奪天工的石雕,眼裏閃過一絲驚奇,沒想到這不起眼的小攤上竟有如此精致巧妙的石雕。他一邊看,一邊讚賞地點著頭,隨口問道:“小兄弟,這些石雕怎麼賣?”
這可把自詡聰明絕頂的玄智給問住了,糟了,他忘記問問老伯,他的這些石雕大概值多少錢。他搔了搔頭,麵有難色地望向怡怡,怡怡愛莫能助地搖搖頭。
“這些石雕一個多少錢?”等了大半天還等不到答案的老者以為他沒聽到,於是又問了一次。
“這個……”玄智幹笑了一下,歪頭打量著老者,轉了轉眼珠,吐了吐舌說:“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它們值多少錢?”
“什麼?”老者錯愕地抬起頭,“你不知道要怎麼賣?你不是老板嗎?”
玄智老實地說:“不瞞老丈,我這是第一次做生意,所以……”老者恍然大悟。
玄智摸了摸光頭,一派天真地說:“這樣好了,我看老丈也是識貨的人,你就開個價好了,你說多少就多少。老丈一看就是正直的好人,應該不會坑我這個不懂做生意的人。”
要不是和他相處了幾個月,如果沒看到他眼裏一閃而過的狡黠目光,怡怡也會被他那張天真無邪,可愛討喜的娃娃臉給騙了。
老者在玄智那雙“單純無邪的”眼睛的瞪視下,慎重地挑了幾個中意的石雕,然後心甘情願地付了比市價多了好幾倍的銀子。
“老丈真是一個正直的大好人!願佛祖保佑你長命百歲、合家歡樂!”在玄智誇張的讚頌下,那位“正直的大好人”踏著輕飄飄的步伐心滿意足地走了。
玄智還來不及向怡怡吹捧自己,一位肥胖的中年婦人在石雕前蹲下,他嘴甜的打招呼:“這位有福氣的夫人,你想買什麼?”
“有福氣?”胖婦人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是呀!夫人滿臉福相,一看就知道福星高照、福緣深厚。”他麵不紅氣不喘地瞎扯著。
胖婦人喜孜孜地問:“真的嗎?”她笑得一雙眼睛瞇成一條線,全身肥肉不斷地抖動著,“你這個小和尚嘴巴真甜。給我這尊佛像吧,我買下了。”
“多謝夫人!有福氣的人就是不簡單!希望在下有幸能沾上一點點福氣。”玄智一張巧嘴哄得這位“有福氣”的夫人樂昏頭的情況下,多給了好幾倍的銀兩。
不到兩個時辰,在玄智那張抹了蜜的甜嘴的吹鼓煽動下,他花了兩個晚上趕做出來的幾十件石雕全都賣得一幹二淨,算一算總共賺了一百三十八兩。樂得他眉開眼笑,直道賺錢容易。
反觀怡怡的情況就差多了,才賣了兩幅畫和三幅字,剛好十兩銀子,這還是玄智在一旁推波助浪才賣出去的。
“你真行!”怡怡總算知道什麼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死的都能被他說成活的,黑的他可以把它說成白的,別人還得鼓掌說好,稱讚他有眼光。
“小意思小意思!”他嘴上說得謙虛,其實心裏樂得快要飛起來,沒想到賺錢這麼容易,隻要嘴巴甜,多灌幾下迷湯,錢就這樣賺進來了。
“你還要做嗎?”怡怡看他將一袋還沒雕刻的石頭倒在地上。
他神秘地眨眨眼:“待會你就知道了。”
這時,一位衣著不俗,光鮮豔麗的年輕少婦手執香扇,漫步閑逛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乖巧伶俐的丫環。
少婦蓮步輕移來到書畫攤前,隨手撿起一幅山水畫,隨意一看,不由得眼睛一亮,她是懂畫的人,所以一眼便看出這是一幅好畫。畫者以細致的筆法描繪出變化多姿的千崖萬壑,畫麵章法獨特,山勢雄奇,用筆新穎細膩,柔中帶剛,色彩明暗有序,具有清新高雅的韻致。在畫的右上角有兩句名詩:“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這是你畫的嗎?”她驚疑不定地問,不敢信如此佳作竟出自這看起來不到十五六歲的少年之手。
“正是,區區劣作,讓夫人見笑了。”怡怡十分謙虛。
“公子忒謙了!”少婦對怡怡刮目相看,態度也由原來的倨傲轉為敬重。她信手拿起另一幅楚書,展開一看,字幅中間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大字:“蝶戀花”——“送春”兩字較小。下麵題著幾行詩詞:“樓外垂柳千萬縷,欲係青春,少住春還去。猶自風前飄柳絮,隨春且看歸何處,滿山川聞杜宇,便做無情;莫也想人苦。把酒送春春不語,黃昏卻下瀟瀟雨。”字跡清晰有力,草而不亂,清新淡雅。
好個才華洋溢、風流俊俏的美少年。少婦讚賞地盯著怡怡,心中暗歎。
怡怡被盯得渾身不自在,玄智無聲無息在她身邊冒出來,笑嘻嘻地獻上一物:“夫人,要不要買尊雕像?”
少婦隨手接過來,低頭一看,忍不住大吃一驚:“你……你是何時雕的??”這尊雕像正是她剛才手持畫卷,凝神觀賞的樣子,他竟然……
丫環不解地探頭一瞥,也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夫……夫人,這不是……您嗎?”天啊!這臉龐、這眼神、這神態完完全全與夫人無二,簡直是一模一樣。
少婦愛不釋手地摸著石像,驚奇不已地說:“想不到這位小兄弟竟有如何鬼雕神刻般巧奪天工的功夫。這個雕像多少錢?”
玄智臉上露出淘氣的笑意,狡黠地反問:“夫人認為自己值多少錢?”
少婦愣了一下,失笑道:“小兄弟果然聰慧過人,令人歎服。我出一千兩買下這位小公子所有字畫和你雕刻的這個石像,如何?”少婦笑吟吟地說。
一千兩?怡怡嚇了一跳,玄智笑得合不攏口:“夫人果然識貨。”
“那就——成交。”
夜幕低垂,夜深露重,應是萬籟俱寂,南陽最負盛名的“飄香客棧”裏,怡怡斜倚窗前,癡癡地看著天上皎潔的明月……
今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睡也睡不著,幹脆起床,她不想驚動外房的玄智,靜靜地坐著窗前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