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1 / 3)

好不容易在聶小倩做鬼經驗的幫助下找到了替鬼增補陰氣、給人削減陽氣的方法,冬天過來替小倩跟木頭書生訂約會。

然而,書生卻不見了!吃了一驚的不良少女正在疑惑卻又在夕陽的餘光當中看見西廂有人影掠過。

“寧……不對,是燕赤霞!”驚呼出聲的時候,就連冬天自己也嚇了一跳。明明在早上已經受到了這樣的拒絕和侮辱,為什麼當“燕赤霞”這三個字吐出口的時候,自己依然心跳得這麼快呢?

不是,應該已經死心了嗎?

啐!誰他香蕉個神棍的會死心,要真的那麼容易死心的話,自己也不像自己了。想想看當聶小倩說有辦法整治狐狸精的時候,是誰開心得像個芭樂似的也就該知道自己是多麼厚臉皮的女人了。

“沒錯的,我這樣好的女人他不要,那絕對是他的錯誤,既然我如此善良,自然是應該擔負起糾正他錯誤的重擔!”不良少女變身為督導愛情正確觀點的女戰士,卻又在隨後陷入沉思。

“他剛才應該已經聽到我的聲音了,那為什麼還要離開?啊啊,難道就是因為聽見了我的聲音所以故意躲開的?”這就太過分了!冬天大為憤憤不平,“就算不想見我也不用這麼狼狽地逃吧,何況這裏是他的窩,他難道就不回來啦……”

心中突地一跳,“道士為了她不惜走火入魔,要以自身修為對抗她的天劫,還在她家門口擺下了‘璿璣’陣助她脫險。”

聶小倩的話猛然間躥上心頭,頓時就像一桶冰水徑直從頭給她澆下來。

“不會的吧,不會的吧……”冬天口中念念有詞,心中卻越來越慌,“為了這麼一個狐狸精,你就連命也打算不要了?”怨怒的火燒到心裏反而變成一股殺機,“既然這樣,那麼我就替你看住你的命好了,你不要的話,我要!”

她一麵想著一麵就開始向寺外走去,然而腳步卻又頓在蘭若寺的門口,“總覺得好像有件事情沒有做……啊啊,寧采臣!”

連忙踅回來,向著燕赤霞的房間跑,寧采臣果然還在燕赤霞的床上昏迷著。

冬天端起桌上的水杯把裏麵的水徑直賞給了書生的臉,“起床啦,起床!”

寧采臣“嗯”了一聲,悠悠轉醒過來,才一睜眼又是驚慌失措,“啊啊,燕兄,年姑娘沒有事,真的沒……”雙目逐漸清朗卻看見害他痛暈過去的罪魁禍首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啊,嗨,年、姑娘。”

“你,你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你見到燕赤霞了?燕赤霞很擔心我?”冬天恨不得從他的腦海裏直接把剛才燕赤霞擔心自己的那些片斷挖出來重播給自己看一遍,“他,他是怎麼說的?怎麼做的?”

他,燕赤霞原來也是在意她的,是這樣吧,這個是事實吧?

“他,他……”書生瞠目結舌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一張臉漲得好像要滴出血來,“他,他……”

“行了,不用說了!”因為解釋已經變成多餘的了,她已經明白了。燕赤霞在乎她,很好,這樣就對了。

冬天轉身就要出去,終於還是在要離開的時候想起此行的目的。

她掏出一張符紙,三陰火一祭化成灰燼後放入茶水中,“今天你受了很重的傷,趕快把這個喝了。”她的口吻和氣勢不容寧采臣抗拒,書生隻好乖乖把這實在難看的符水一古腦兒喝個精光。卻看見她轉身叮囑道,“光喝符水還不夠,如果要保命,今夜三更去後院湖心亭找高人相助。”

寧采臣被她嚇住,“小生,小生已經命不久矣了嗎?”

冬天看著他,“是啊,你已經沒救了!”沒辦法,蠢得沒救了啊!

“嗚嗚,哇——”

書生的號哭聲中,冬天翻著白眼走出去,臨了還關照一聲:“別忘了,今夜三更,後院湖心亭!”至於他有沒有聽進去那當然就不管她的事了。

燕赤霞,我來啦,你要等著我——

嬰寧把視線從兒子的身上挪開,不過半刻卻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好,好可愛啊,這樣的小孩子哪,竟然是她的兒子!她自己的兒子!她,嬰寧,一隻白狐精的兒子!

“格格。”寶寶小手揮了揮,發出一聲甜美的輕笑,雪白的小臉上露出一個小小的酒窩。

“哦,喏喏喏喏喏。”嬰寧的手指輕輕放下去,讓他的小手抓著,她覺得她的世界全部的幸福就在這裏,就是這一刻。

奶娘輕輕走進來,“夫人,燕道長來了,老爺問你要不要見他,那麼脫了……”

“啊!”嬰寧笑著抬起頭來,“燕來了嗎?好,我這就去。”

這一夜的天氣特別清朗,算起來明日就是清明了,卻也不見什麼淒風苦雨。嬰寧喜歡這樣一抬頭就可以看見星辰的夜晚,還有那暗暗浮動著的花香,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說明著她已經是一個人了,一個可以生兒育女的活生生的人了。

一個可以匹配上燕的人了!

還有什麼可以比這個更加幸福?

“燕兄,你,你所說的,難道難道……”轉過彎就是書房了,猛地王守義顫抖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嬰寧輕快的腳步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不錯,嬰寧現在還不是真正的人。要從妖轉變為人,除了以前的苦,她還必須經過‘四九’天劫這個關口。”

認識燕幾乎就有一輩子那麼久了,嬰寧卻從來沒有聽見過他這樣凝重的語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到底做錯過什麼事讓老天給她這麼多這麼多的磨難,直到現在還不能成為一個人?她輕輕扶住一旁的廊柱,心中不祥的預感卻越來越重。

“守義兄。”燕赤霞的聲音繼續傳過來,嬰寧簡直可以看見他深鎖眉頭的樣子,那眉間的褶有幾道她都知道。

“趁著嬰寧尚未到來,我不妨坦白相告。”燕赤霞說,“我的法力已經大不如前,本次施法我雖然盡力而為,隻怕到最後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我這裏有幾個錦囊,裏麵是以我本命元符寫的平安符錄,倘若屆時我實在支撐不下去,就請你把這幾個錦囊一一掛在嬰寧、孩子和你自己的身上……”

王守義呆住,“那,那,那燕兄你呢?”

“我?我怎麼會有事呢?”燕赤霞若無其事地哈哈笑起來。

說謊!燕在說謊!嬰寧衝出去,一掌推開書房房門,“燕,燕在說謊!”

房間裏的王守義和燕赤霞一起嚇了一跳,然後就在那一刻,閃電突如其來讓整個天地間為之一亮,就在眾生尚蒙昧的時刻,天雷又猛地響了一響,清明到了。

清明時節欲斷魂……

夜色已經很深了,雖然天上的星光也不少,自己手上還提著一隻燈籠,但是昏黃黃的一團光芒在這樣的黑夜裏,反而比不舉著燈籠更加讓人感覺恐怖。

寧采臣一步一個顫抖地往荒廢許久的蘭若寺後院湖心亭處走去。

事情起因於今天白天,當自己一覺從昏睡當中醒過來,書房已經變成了一道廢墟。還來不及心疼那些絕版的好書,冬天就出現在他麵前,義正嚴詞地告訴他有關他生死存亡的大事——要他晚上三更來後院湖心亭處。

在給他灌下了一大碗的符水以後,那個不負責任的半天師就此消失,他甚至來不及問清楚這到底是什麼符。不過估計也不是什麼好符,因為很快地他就覺得冷了起來。明明已經是春天了,竟然冷得他不得不翻出燕赤霞的棉被來蓋,而看不到兩頁書甚至就此睡過去,秋試一天比一天近了,他卻在這個時候看書看得睡過去!

醒來已近三更,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他不得不“勇敢”地提起燈籠去湖心亭。

好冷啊!

寧采臣一邊走一邊顫抖著,同時也因為顫抖的關係或多或少地忘記了恐懼這回事。他一步高一步低地走過正殿,穿過左側回廊的月洞門,殘破得有些慘不忍睹的後院就在眼前,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後院似乎有點不太一樣。

薄薄的霧氣散開在濃黑的夜色裏,不知道哪裏來的光線,讓這些霧氣變得竟然有些藍瑩瑩的起來。書生微微打了一個冷戰,埋怨著這似乎滲到骨頭裏去的陰冷,然後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了——一開始是淺淺的,以至於讓他以為僅僅隻是某條溪流的叮咚;但是後來輕輕地似乎發出了金屬的音質,於是他又以為是春夜的風吹動了簷下鐵馬的琮;然而那聲音卻又悠揚起來,便似當年蘭若寺未曾破落前的夜鳴禪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