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誰的陰謀(1 / 3)

“姑娘,你到底想好了沒有?”

耿又青踱來踱去,“等等,讓我再想想,想想。”

“哎,你再想不好小店就要打烊了。”

“別關,再給我點時間啦。”

“哎,姑娘你已經想了一個時辰了,不過就是把個脈而已需要想這麼久嗎?”那醫館的大夫無奈地搖搖頭。

她更加無奈。

原來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句話是有道理的。

往事不堪回首,想她耿又青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不過就是對許玄成灑錯了一把藥,沒想到如今……哎。

一大早起來便覺得渾身不對勁,提不起精神又惡心犯嘔,她掐指一推算,糟了,月事也沒按時來。

不會這麼倒黴吧?她連哭的勇氣都沒了。

“大夫,我想好了,還是看。”

“真的想好了?”

“嗯!動手吧!”

耿又青挽袖伸手,緊緊地閉住眼,那神情舉止頗有些斬首示眾的悲壯。

大夫一把抓住耿又青的手,生怕她再反悔。

捋著須,大夫望聞問切一步都沒落下,耿又青心裏的那根弦要崩斷了。

“以脈象來看,姑娘……”

那大夫還沒說完,隻見耿又青臉色大變捂住嘴往門外跑去。

靠在門邊,耿又青痛苦得彎成了一把弓,一輪又一輪地嘔吐。

哎喲,五髒六腑都要吐出來了哎。

這跡象若不是害喜,誰信!

耿又青淚眼婆娑地,絕望了。

罪魁禍首就是那個狗官!該死的狗官!耿又青一臉愴然,殺氣騰騰。

想起許玄成,他便真的就出現了。

就在耿又青視線正前方,許玄成走出轎子,悠然自得地踏進了怡緣樓的大門。

禽獸!耿又青胸口瞬間就燃起了把火,這個時候他還敢尋花問柳?!

“給我去死!”耿又青突然一聲大吼。

怡緣樓裏。

好一個醉生夢死的地方,據說有錢的都還不一定能得進來。

難倒這裏的女人就不一樣嗎?耿又青憤憤難平地想,還不是一張嘴巴兩隻眼的?

躡手躡腳踱到門口,一顆腦袋緊緊地貼上去,耿又青脖子伸長得不成樣子。

“沒想到你居然會約我來這種地方?哈哈。”

嗯,果然是禽獸的聲音!

“你自己來得少嗎?”

咦?還有宋書白?

“沒想到兩袖清風的宋大人也流連這種煙花之地,是不是看中哪位姑娘了?不如叫上來陪陪?”

“哼,是你想吧。”

許玄成笑得坦然,“上這種地方不叫姑娘做什麼。”

耿又青捏緊了拳頭。

“廢話少說,王爺有令。”

“王爺?”許玄成眨眨眼,“我還以為他樂不思蜀了呢。”

“時機到了王爺自然會回。”

“什麼事這麼神秘要跑到這來說的?”

“如今王府不安全,你以為你府裏沒眼線?”

許玄成皺眉,“不會吧,這麼快就要動手了?”

宋書白點點頭,“二王爺耐心不夠好。”

“什麼時候?”

“城外已有集結兵馬的跡象,估計就是這兩日了。”

“王爺如何說?”

“按計劃進行。”

許玄成唉聲歎氣,“謀朝篡位可不是好玩的哎。”

謀朝篡位?耿又青驚嚇得一頭撞上門,“咯吱”一聲門開了。

大眼瞪小眼,宋書白和許玄成雙雙看住她。

“是你?”

耿又青摸摸腦袋,“呃,是我。”

許玄成一把將她拉進來,關上門。

“你怎麼在這裏?”許玄成看著耿又青一身女裝,實在是不習慣。

耿又青整了整那老是滑下肩的絲綢外衫,惡嫌地看了許玄成一眼,“你能來為什麼我就不能來?”

“這是男人來的地方,你來做什麼?”也不知她哪裏弄來的衣服,布薄又少穿得跟個青樓女子似的,許玄成莫名其妙地不爽。

耿又青理直氣壯地,“你來尋歡作樂,我就不能來陪客嗎?”

“陪客?你沒去找你師父來這裏陪客?”

“你管得著嗎?我愛上哪就上哪,愛陪誰就陪誰,哼!”

“你給我住口!”許玄成咆哮一聲,這女人真不識好歹,留她在許府她不願意成天嚷嚷著要去找幻山找師父,好不容易他狠下心放了她她居然來這裏陪客?!

“我偏不!”耿又青雙手叉腰小嘴一嘟,“你們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她看了宋書白一眼,也把他囊括在內。

宋書白嘴角抖動,關我什麼事。

“好,你要陪是吧?我就成全你!”許玄成一把將耿又青扛上肩,臨走前不忘對宋書白來一句,“讓王爺放心,我隨時領命。”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任務。

“你放開我,你個狗官!禽獸!放開我……”

於是,怡緣樓的某個房間裏,慘絕人寰,寸草不生。

“不要,不要啊!”

她雙眼一驚,耳裏傳來一記慘叫,好像是又青?

“怎麼,做惡夢了?”趙興揚攬緊她。

“夢到又青了,好像要我救她。”

“不準想她。”

“也不知道她怎樣了?”

“她在許玄成那好得很,不用操心。”

“王爺還不肯放她嗎?”

趙興揚哼氣,“隻怕現在是她不想走。”

窩在趙興揚懷裏,她沉思了一會,說:“王爺人在並州卻對臻固的事情了如指掌,連奴婢來並州的行蹤也一清二楚。”

“你想知道什麼?”

她又往前推測,“如今並州城內暴亂已平治療瘟疫的藥方我也寫好,王爺卻遲遲不交給程知州,王爺這是何意?”

“難倒你不想多留些時日?”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他們能一輩子都不用回去,臻固裏有揚王府,有他王爺的身份,有王妃,還有一大群女人翹首以盼地等著他。

可明明有問題,她的不安堵在胸口悶得慌。

“臻固城內有大事嗎?”

趙興揚輕輕地捏住她的下巴,“真聰明,你果然讓我著迷。”

她向趙興揚靠近一些,緊張地問:“與王爺有關嗎?”

“你在擔心什麼?”

“我隻擔心你。”

“好甜的一張嘴。”趙興揚興奮地吻住她。

半晌,不舍地離開他的唇,她止住喘息問:“王爺可以不讓我擔心嗎?”

沉默了一會,趙興揚說:“這兩日宮裏有變數。”

“什麼變數?”

“趙興永的皇位做不做得穩就要看他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她聽得一陣發麻,“王爺你……”

趙興揚把她摟得緊緊地,“你放心,不是我。”

百姓眼裏,東盛是趙家的天下,在趙家人看來,兄弟之間不過隻是些稱謂罷了。

權力至上,親生兄弟都能互相殘殺鬥得你死我活,何況不過是同父異母的丁點血緣?

皇朝裏沒有絕對的局麵,唯一值得肯定的是昨日之事今日便可能就是曆史了。

永和三年,四月。

趙興寧發動政變,集結十州兵力,血洗皇城。

“皇上駕崩了!皇上駕崩了!”宮裏太監的叫喊傳遍整個皇城。

趙興永死了,他的皇後死了,忠於他的大臣們死了。

那一夜,臻固城漫天的血腥味,哀鴻遍野。

第二日,新主趙興寧登基,改年號寧和。

第三日,皇宮裏大內侍衛快馬加鞭趕到並州。

“傳皇上口諭,令三王趙興揚速回臻固,不得有誤!”

在她三歲的時候家鄉水患父母都死了,她被臻固城的親戚收養,六歲的時候賣給了尹府做丫頭。

想不起爹娘的樣貌,記憶裏隻有在尹府膳房幹活的日子。

膳房的大娘對她不錯,有好吃的總會分給她一份,能吃飽有地方睡覺她便心滿意足了。

她聽大娘說過三少爺和二小姐的事,說他們是丫鬟生的孩子,那丫鬟跳井死了,總是歎氣說他們真可憐。

再可憐也是金枝玉葉,會比下人的日子苦麼。

她這麼想著的時候聽到遠處傳來的怒罵聲。

“給我好好跪著!”

剛入春的天氣還有些陰冷,小女孩穿了身的單衣跪在地上,麵色發紫。

尹靈萱一副凜凜架勢地繞走到她身後,說:“不許放,舉著。”

一雙小手捧著紙鳶舉過頭頂,顫抖著。

“抬高點!”

小女孩稍許放低的手又抬起來。

尹靈萱在她身後嗤笑,“我娘說賤人生的孩子一樣是賤人。”

“閉嘴!”尹明辰衝上前扶起尹若蝶,衝著尹靈萱大吼,“你才是賤人!”

尹靈萱睜大眼,“你敢罵我?”

“就是我罵的,怎麼了?”

“你,你!”尹靈萱氣得滿臉通紅。

尹家大少爺和二少爺剛好在附近玩耍,尹靈萱看見了立刻哭喪著大叫,“大哥二哥,他們欺負我!”

兩個胖乎乎的少年立刻跑上來,凶神惡煞地對著尹明辰說:“你敢欺負靈萱?”

尹明辰把尹若蝶護在身後,挺著胸說:“是又怎麼樣?”

“我看你皮又癢了!”大少爺一巴掌將尹明辰扇到地上,接著一陣拳打腳踢。

二少爺似乎看著覺得不過癮也跟著打起來。

尹若蝶被嚇得哇哇大哭,尹靈萱湊著熱鬧上前對尹若蝶又掐又扯。

好一會,三個孩子出完氣拍著手走了。

傷痕累累的兄妹,日子就是這麼一天一天地熬過來的。

“哥哥,我痛。”尹若蝶捂著手,濕漉漉地望著尹明辰。

尹明辰拂去嘴角的血跡,然後把一身髒兮兮的尹若蝶扶起來。

總有一天我要你們加倍償還!咬著牙,尹明辰那張臉上展露著不似十歲男孩該有的仇恨。

“少爺,小姐好。”不知何時她已經走到了尹明辰和尹若蝶的身邊。

“給我滾!”尹明辰警惕地看向眼前的女孩,下人打扮,一雙眼好明亮。

她往前又走了幾步,關切地說:“少爺受傷了。”

“你聾了嗎?給我滾!”

“奴婢幫少爺包紮傷口,好嗎?”

“哼,少貓哭耗子了,你們都是一樣!”

她稚嫩的臉頰上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又看向尹若蝶,說:“小姐,奴婢帶您去換上幹淨的衣裳。”

尹若蝶躲在尹明辰身後,露出半顆小腦袋。

她伸出手,笑了笑,“小姐,和奴婢走好不好。”

那真誠的笑,讓尹若蝶好安心。

尹若蝶怯弱地伸出小手,尹明辰卻一把擋住說:“你到底要做什麼!”

“少爺能挨凍,小姐身子弱受不住。”說完,一把拉著尹若蝶就走了。

她把尹若蝶帶到自己的房間裏,翻出了大娘新給她做的棉襖套在尹若蝶的身上。

“小姐別嫌棄,這襖子雖不是什麼好布料但是很保暖呢。”

尹若蝶紅撲撲的一張臉笑開了,高興都來不及。

她又拿出了大娘偷偷留給她的點心,說:“小姐,你吃。”

尹若蝶想要又不敢接,雙眼直勾勾地看著那桂花糕。

她將桂花糕塞到尹若蝶的手裏,笑著說:“小姐吃,奴婢還有。”

畢竟還是孩子,尹若蝶便放心大膽地吃起來。

這一切跟在後頭的尹明辰都看在眼裏,尹府裏居然還有好人?

她發現了站在門口的尹明辰,跑上前去把尹明辰拉到屋裏。

“少爺,你也吃點。”

“不要。”

“嚐一點好嗎,大娘做的桂花糕可好吃了。”

“哼。”

“你不吃奴婢吃了哦?”

“哼!”

她對尹若蝶使了使眼色,尹若蝶立刻就明白了。

“哥哥,你吃一塊好不好。”

“哥不要,若蝶吃。”

“吃嘛,哥哥。”尹若蝶將桂花糕遞到尹明辰的嘴邊。

半推半就的,尹明辰吃下了桂花糕。

她和尹若蝶偷偷地笑了。

從那之後,她便常常去看尹若蝶和尹明辰,三個孩子躲在廢棄的後院裏吃著她從膳房偷出來的點心,一過就是幾年。

在尹明辰的眼中,她不是丫鬟,是那個冬天裏他看見的唯一的一束陽光。

“爾容,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尹明辰撫摸著她的臉龐,眼裏是散不去化不開的濃情。

她四肢無力,睜不開眼。

“爾容,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

誰在叫她?她手指一動,好害怕。

馬蹄聲,滴滴答答地在腦中縈繞不去,有一些淩亂的畫麵,頭痛欲裂。

“王爺……”

她終於記起來,她和趙興揚坐在馬車裏,聖旨令趙興揚速回臻固。

還未到臻固城就有消息傳來,趙興寧罷了趙興揚的權,設立三司使一名統管三司。

“王爺回臻固後有什麼打算?”

趙興揚無波無瀾地問:“你覺得趙興寧會怎樣?”

她仔細一想,“政局未穩,想必他會有所顧慮。”

“我手裏的兵權他可是耿耿於懷。”

“王爺會交出來嗎?”

“若我不交必死無疑。”

她連忙說:“留得青山在。”

趙興揚笑了,“失了兵權卻能讓你對我如此緊張,很值。”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情開玩笑哎。

“有埋伏!”突然,馬車外傳來一陣驚呼。

隻見得幾支利箭穿射進馬車,趙興揚一把拉過她護在身下。

這一次她猜錯了,趙興寧是一個沒有耐心的人。

馬車外刀劍聲,拚殺聲刹那間就混成一片,著夜行衣的刺客各個下手狠毒。

“不準留活口!”那黑衣首領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