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馬車,她麵色平穩絲毫也不害怕,死裏逃生後多少都看得很淡,何況她身旁還有趙興揚。
持刀的黑衣人早已把馬車圍成了圈,趙興揚緊緊地護著她,對方人數太多連孤風也被困住無法脫身。
“怕嗎?”趙興揚問。
她堅定地搖搖頭,“是生是死,我都陪著王爺。”
這是她唯一能夠給的承諾。
趙興揚笑,“好!從此之後,這一生一世你跟著我。”
拾起地上的劍,趙興揚冷冷地說:“閉上眼。”
霎那間,她聽到湧上來的人發出一陣陣慘叫聲。
“小心!”趙興揚突然抱緊她,悶哼一聲。
溫熱的液體濺在她的臉頰上,她驀然地張開眼。
趙興揚嘴角含笑地看著她,一支箭從後至前貫穿了左胸口,鮮紅的血迸射進她的心裏。
“王爺!”
“快走!”
她臉色刹白,拚命地搖頭。
“走!”趙興揚忍著劇痛,凝著她許久後用力推開她。
不是才說過的嗎?是生是死都要在一起,她怎會走。
人潮一波接著一波地湧上來圍住了趙興揚,兵力懸殊,場麵越來越混亂。
她欲上前卻被黑衣人團團圍住,長刀一揮而下她手臂便皮開肉綻了。
忍著痛往後退,心裏想著的是趙興揚,那淌著血的傷口一看便是要害處。
躲避了又一次的襲擊,她舉步維艱,最後跌倒在地。
平靜地閉上眼,她想,能一起死也好。
“王爺!”她猛然地張了眼。
“醒了?”
她的視線由模糊到清晰用了些時間,映入眼眸的是一張擔憂而驚喜的臉。
“尹……尹公子?”
“別擔心,你現在很安全。”
“王……王爺呢?”
尹明辰語氣有些冷漠,“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想著王爺?”
“王爺在哪?”
沉默片刻,尹明辰緩緩地直起身來,問:“你我十幾年感情居然比不上他?”
她嘴唇發顫,麵色死灰。
“你以為你改頭換麵我就認不出了嗎?爾容。”
“尹公子認錯人了。”
“你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尹明辰難以抑製地激動,“難道你就這麼不想見我嗎?你寧願跟著王爺也不願意回來找我?”
她掙紮著坐起身來,神情平淡地看著尹明辰,“爾容早已經死了,奴婢是幻山。”
“你還在怪我當年娶了紀如眉,對嗎?是,這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那個賤人居然敢傷你?不過你放心,爾容,我已經替你報仇了。”
“你殺了夫人?”
尹明辰恍惚地笑,“她死不足惜,我要讓她千萬倍地償還你。”
“你……好狠毒!”
“沒事了,”尹明辰撫上她的發,“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
“別碰我!除了你沒有任何人傷害過我!”
“我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為了你!”
“你是為了你自己。”
尹明辰的語氣緩和下來,“爾容,你還記得小時候嗎,你對我和若蝶有多好,你說過會永遠都陪著我,難道你不愛我了嗎?”
“我根本沒有愛過你。”
尹明辰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難道你愛趙興揚?”
她沒接話,默認了。
“他能給你的如今我也能給!”
“你給不了,永遠都給不了。”她想起趙興揚奮不顧身地替她擋下的那一箭,心痛難忍。
尹明辰忽然逼近她的臉,笑,“你以為王爺會愛你?別妄想了,他登上帝位的時候,身邊的皇後隻會是若蝶。”
“帝位?”她詫異地看著尹明辰,“你胡說些什麼?”
“王爺沒告訴你嗎,他到臻固之日就是登基之時。”
她有些抽搐。
“我想王爺也沒告訴你,我尹家錢莊早在各地部署好,隨時候命。”
“不可能,不可能。”她有些混亂了,謀朝篡位的是趙興寧啊!
“有什麼不可能,”尹明辰揚起冷冷的笑,“不然你以為我怎麼能認出你?是王爺告訴我你是誰,他還說事成之後可以把你賜給我。”
“你胡說,胡說……”她胸口陣痛,喘不過氣來。
“城郊外趙興寧派人來殺你們,王爺若不同意我帶你走你如今又怎會在尹府?”
“……”
“爾容,別妄想了,王爺身邊的女人不隻你一個,更何況他是將來的三宮六院不計其數,難道你願意和她們分享一個男人?”尹明辰深情款款地看著她,“隻有我,隻有我才會愛你一人。”
她低眉伏床,沉默不語。
亥時,皇城內。
夜色如血,天幕低垂,伶仃星辰若隱若現,空氣裏蔓延著薄涼陰森之感。
帝王寢宮,一襲華貴龍袍著身的趙興寧匍匐於地,顫栗不堪,隻聽見他一記無力的憤怒,“是……是你對朕下毒?”
“你很聰明。”
“你竟敢謀害朕?!來人啊!來……”話未完,一股腥臭突然噴口而出,黑色的血猙獰的灑在地上,趙興寧伏地痛苦的呻吟。
趙興揚沿桌穩坐未抬眼,執筆沾墨,一邊寫字一邊平靜地說:“二哥稍安勿躁,越動怒毒發的速度就越快,我這遺詔還沒擬好呢。”
“你!”
“我沒能死二哥很遺憾吧,”趙興揚將遺詔丟落在地,輕笑道:“本來你可以多活幾天的,沒想到你這麼心急,急著去死。”
仿佛是明白了最後的真相,趙興寧顫抖不堪,“你……你利用我?”
趙興揚挑起眼,“二哥怎能這樣說,當日一道聖旨令我去並州的是二哥你的提議,並州暴亂中要置我於死地的是二哥你安排的,還有城外那些黑衣人……二哥,這帝位可是你自己想要的。”
若說利用,他不過就是利用了一句話,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你……你這個孽種有什麼資格做皇帝!”
趙興揚俯下身來冷冷地道:“我知道安真那賤人去了不該去的地方,隻可惜她沒命替你作證。”
“你,北興國的公主你居然都敢殺?!”
“二哥連親兄弟都下得了手我殺一個女人又算得了什麼。”趙興揚環看了寢宮一眼,喟歎了一聲,“這地方還真熟悉,我還記得趙元延當年斷氣也是在這裏,好像也是這個時辰。”
趙興寧麵露恐懼,眼神渙散,“父王?難道父王……”
“二哥想多了,太醫說趙元延是病死的。”趙興揚大笑,愈發地欲蓋彌彰。
“你這個妖孽!妖孽!”
趙興永仰天絕哀,吐了最後一口血。
三日後。
江山易改,可就算活了大半輩子的老人也沒見過七日之內接連換了兩個皇帝的。
“你說那新皇是病死的?”
“是宮裏傳出來的消息,說是和當年元延帝一樣的病症!”
“沒有吧,父子倆都有這樣的病?”
“那怎麼知道,有人說是得病,有人說……:”那人湊到麵前,謹慎地說:“是下的毒手!”
“這才登基幾日就……莫非,莫非是三……”
“噓,這城裏如今都是官兵嚴得很,說話得小心!”
那人縮短了脖子,涼意陣陣地帶著疑惑問:“可如今登基的不是趙興永的太子嗎,怎麼會這樣?”
“一個八歲的小屁孩何以能治理整個東盛?那詔書上不是還說了嗎由三王爺輔佐朝政,皇朝大小事務由他全權負責,你說這背後掌權的又是誰?”
“原來如此,這一方麵順應倫理穩定人心一方麵又能呼風喚雨,真是聰明,聰明啊!”
“……”
身後一名女子拉了拉頭巾,往城門方向走去。
他真的很聰明,元延帝死的時候他沒有輕舉妄動是當時他實力不足,如今他有足夠的能力與趙興永或者找興寧抗衡,但是若他兄弟二人聯合起來,他勝算不大。
所以,他選擇等待時機,選擇可以堂而皇之達到目的的手段。
所以,這一仗他沒有費一兵一卒,相當精彩。
大街上,一顆腦袋鬼鬼祟祟地張望著,最後問:“幻山,我們要去哪?”
“天下之大總有容身之處。”她偏過頭看著耿又青說:“你若不想走我不會再逼你。”
“出了什麼事嗎?幻山。”耿又青看著表情很怪異的她,想起那天夜裏在尹府附近突然遇到她的情景,失魂落魄地帶著傷,看起來淒涼極了。
“我本不該來這。”她回頭望了一眼繁花似錦的臻固城,心裏無限複雜。
愛一個人,是這麼辛苦的一件事。
“站住!”城門的侍衛突然叱喝著攔住她兩人。
耿又青一抖。
她按住耿又青的手,鎮神問:“這位差大哥,有事嗎?”
官差走上前,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著她們,問:“何事要出城?”
“鄉下父母染病,我與妹妹急著趕去。”
“是嗎?”官差繞到她麵前,盯著她說:“把頭抬起來。”
“是。”
“你……有點眼熟。”官差皺起眉,似乎想起什麼。
“這城門口人來人往,我與小妹經常進出差大哥看著眼熟也是應當。”
“是嗎?”官差又看耿又青,實在是有話堵著不快。
耿又青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上,衣袖裏拽緊了她。
“讓她們走。”女子細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王……王妃?!”官差嚇得跪下來。
“嗯,”尹若蝶輕輕地走上來,說:“怎麼,我的人也有問題?”
“小的不敢,不敢!是是上麵交代近日出入臻固城的人都要嚴查。”
“她們都是我的丫鬟,難不成你以為她們是亂黨?”
官差連忙退開,“不不,小的不敢,姑娘,請,請。”
她疑惑地看著尹若蝶。
尹若蝶對她一笑,“來,我送你們一程。”
城門數裏外。
“奴婢謝過王妃。”
“為何不回揚王府?自從你失蹤後我一直很擔心你。”
她跪下來,“請王妃贖罪,奴婢不是揚王府的丫鬟。”話到嘴邊她還是不敢說,就算尹若蝶知道自己是誰又能如何。
她想起尹明辰的那句話,趙興揚登上帝位的時候身邊的皇後會是尹若蝶。
尹明辰的心思昭然若揭,可是尹若蝶,她依然希望尹若蝶會幸福。
隻要趙興揚能待尹若蝶好。
她心裏一陣痛意,原來,她要的趙興揚給不起,趙興揚給的她卻要不起。
尹若蝶善意滿滿地看著她,“幻山,不管你是誰我知道你對我好。”
她握緊尹若蝶的手,顯得不舍。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時間生離死別的?耿又青急得團團轉。
“走吧,再不走就麻煩了!”
“等等。”尹若蝶叫住她們。
耿又青更急了,“王妃有話快說。”
尹若蝶露初一抹難以琢磨的神色,頓了頓,說:“我要和你們一起走。”
“……”
一夜之間,臻固城裏失蹤了三個很重要的女人。
揚王府裏。
有人來回踱著步,晃了近半個時辰。
遠遠看見宋書白走來,總管像看到救星似的衝上前,“宋……宋大人,你回來就好了,好了。”
宋書白望一眼正廳,問:“王爺在裏麵?”
總管顫抖地點點頭,“王爺聽……聽說還沒有找到幻山姑娘,要……要……”
“嗯,你下去吧。”
終於不用時刻擔心自己的腦袋了,那總管急衝衝地逃了。
“許玄成,你晃夠沒有?!”
剛一踏進門,就聽見趙興揚的咆哮。
“王爺哎……”許玄成的臉比怨婦還難看,“你這兵力浩浩蕩蕩的怎麼連幾個女人都找不到哎。”
趙興揚臉色愈發恐怖,“你堂堂三司使連自己女人的戶籍都查不到,本王要你何用!”
“知道了又能怎樣?”許玄成跟個遊魂似的歎著氣,“哎,要不是王妃放她們出了城怎麼會找不到,如今天大地大也不知道她們去了哪。”
“你還敢頂?!”
“王爺請息怒。”宋書白走上前說:“才過去一日想必三個女子也行不了多遠,快馬加鞭四方派人搜尋應該可以找到。”
“你和許玄成都一樣,連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到處惹事生非!”
他的女人?宋書白一臉驚異地看著趙興揚。
“你別這副表情了,”許玄成揶揄地拍著宋書白的肩膀說:“這王府裏什麼事情瞞得過王爺?不枉費王爺這麼器重你,也沒見你有什麼逾越的舉動。”
“……”
能讓宋書白無話可說真是人生一大快事!許玄成湊近宋書白樂此不疲地添一句,“王爺可真偏心,為了你碰都沒碰過尹若蝶。”
“……”
“你給我閉嘴!”
“是是是,我說錯了,是王爺鍾情於一人其他的女人都看不上。”
“你再說一個字試試?”
有殺氣奔騰而來,許玄成立馬閉緊嘴。
“加派人馬給我去搜,就算把東盛翻過來也要找到!”
“是。”
各懷心事的三個男人。
趙興揚終於明白,就算是插翅難飛的地方若是她決心走,輕易就能消失。
一年後,修水縣。
雲霧繚繞的群山,雨後空氣鮮好,一派靜謐奇美的景象。
背著竹婁的兩名女子,緩慢地走在蜿蜒的小徑上,身著白衫,與這仙境渾然一體,出塵脫俗。
突然一陣喟歎顯得很煞風景,“嘖嘖,這比臻固城可美多了。”
“以前也沒見你有這麼智慧的眼光,”她轉頭過來看著耿又青,“成天嚷嚷著要下山闖蕩的可是你。”
耿又青撇嘴,“以前是不知江湖險惡嘛,也不知道男人不是個好東西。”
“許玄成本性不壞。”
“哼,隻有你才這麼說,他就是流氓,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