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隨院子裏掛在樹上的指示牌走到了大司馬文史考試的區域,一個位於學士院西南角的安靜的偏院。
這個院子裏擺了三十張桌子。為防止考生抄襲,每一張考試桌都和四周的桌子相距至少兩步的距離。奇怪的是,這些桌子上麵都放著一碗水,我不知道這是用來喝的還是用來淨手的。
已經有十六個考生早早地來到這裏,坐在桌子邊等待其他考生到來。我走到簽名台前,在簽到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主考官給我一張牌,上麵寫著“十七”,代表我是第十七號考生。
“答題時,在卷子上麵隻能寫你的號碼,不可以出現名字,知道了嗎?”主考官叮囑我。
“知道了,”我說,“請問,桌子上的那碗水是用來幹什麼的?”
主考官低著頭忙於登記我的名字,並沒有立刻回答我。旁邊的一位監考官員替他回答道:“可以研墨,也可以喝。”
我點了點頭,向他們舉了一躬,便轉身在院子裏找了一個靠右邊的位子坐下。
大多數候選人都在緊張地看著書,可是這時候看書有什麼用呢?文史考試的內容誰也無法預測,全靠平時的積累。我來的時候身上一本書都沒帶,隻帶了毛筆、硯台和墨塊。
我從碗裏倒了一點水在硯台中,拿出我的毛筆,在這一小窪水中反複浸潤著。等毛筆肚吸滿水之後,我用手指輕輕捏出裏麵多餘的水分,將筆搭在硯台邊緣。接著,我又拿出墨塊,就著剩下的水研墨。我特別喜歡聽墨塊劃過硯台的那種雖然粗糙但很厚實的聲音,就好像手指撫摸冷鬆樹幹巴巴的樹皮時留下的“娑娑”聲,可以頓時讓我平靜下來。
墨塊在硯台裏磨了上百圈,裏麵的墨已經濃成漿了。
這時,我聽到遠處皇宮傳來的卯時鍾聲。此時,還有三張桌子空著。
聽到鍾聲,主考官站了起來,大聲宣布:“時間已到,開考!遲到者不許入場!”
說罷,主考官轉身進入他身後的屋子,從裏麵拿出一個大信封,放在他的桌子上,又小心翼翼地用木片刀裁開信封的封口,從裏麵拿出一摞白紙,分給五位監考官,讓他們發下去。
我的心跳開始加快,手指也有點發涼。
每個人有兩張紙,主考官要求我們在每張紙的右上角寫上自己的編號。
當所有人都寫完以後,我看到兩位監考官從剛才拿試卷紙的屋子裏抬出一塊大木牌,木牌的正麵被一方黑布蓋著。
監考官們把木牌移到主考官的桌子前,立好,揭開黑布。原來上麵寫的是這次考試的題目,一共五道。
“題目共五個,自己把題目抄到試卷紙上,然後作答。紙張用盡者舉手索要。現在可以開始了,時間一個時辰。”主考官說。
旁邊的考生都拿起筆來開始抄題,我也邊蘸著筆邊思忖著這五道題:
第一題,寫出萊國黑暗二十七紀時所發生的改變萊國命運的大事,以及分析其成因;
第二題,大司馬努斯甫氏的《努斯甫兵錄》中如何論述翼形陣的運用;
第三題,論述《入界記》的曆史和文學價值;
第四題,《鑒世錄》和《酌真筆記》中對曆史學家共德氏的看法有何不同;
第五題,列舉三件你認為萊、冉、夏三國最近一千年關係發展中最重要的事件。
第一道題我便有些卡殼了。黑暗二十七紀改變萊國命運的大事?是哪一件啊?我覺得每一紀都有好幾件大事可以稱得上是“改變萊國命運的大事”,可題目中說的這一件到底指的是什麼?
想了半天沒有任何結論,先做後麵的吧。
還好,第二到四道題都不是那麼難。《努斯甫兵錄》是每個學習兵法的人的必修課,翼形陣也是常用的陣法,這個題目是最簡單的;《入界記》的曆史和文學價值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看法,隻要答得合理即可;曆史學家共德氏擅長通過曆史人物的夢境來分析其在特定環境下做出的曆史選擇,這樣的方法在萊利繆-龐氏的曆史分析著作《鑒世錄》中得到了高度的好評,但卻被萊簇-宇文氏在他的反思作品《酌真筆記》中貶為“荒唐之法”;第五題也好說,最近一千年,那也就是十七次黑白交替,可以寫的事情太多了,從裏麵挑出三個重要的寫寫就好。
耳邊充滿了其他考生沙沙走筆的聲音。我把筆填飽了墨,用自己所能寫出來的最好看的小楷將第一道題目抄了下來。
然後空著一塊位置,繼續抄第二題。我實在不知道如何答這第一道題。
這時,院子外麵忽然跑進來一個人。我回頭一看,是個滿頭大汗的男孩子,看來是遲到了。一個監考官攔住他,不許他繼續往裏走,這惹怒了他,兩人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