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1 / 3)

朱所長沒有去南京。

李局長到市財政局當了正局長。

小相說:現在再沒有人說你丈夫和局長相好了吧。人言就是這樣,我爸說,人總是希望身邊的人比自己差一點的。

李虹還是每個周末去縣裏麵。但絕對不是一個人去了。毛毛也喜歡坐車,方迪看見毛毛又是很高興。他們一家三口還會一起在縣百貨大樓逛悠。李虹感覺自己做秀的本領在增高。她不知道老了之後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王芳為了拉存款,經常要找李局長,吃飯喝酒是難免的,王芳也都帶著李虹一起。李局長逢人就介紹說:這是我妹妹李虹。

夏天到了,王芳說鄭家平要來。

李虹說,他來做什麼?

王芳說:工作,除了工作他做還能做什麼?50歲了。他不工作的話算他是度假,就是度假,又能渡什麼樣的假?就是帶上十八歲的,他又能有什麼作為?說完就笑。

李虹說:王芳,你看你,人精似的。

王芳說:男人的能力就像我們女人臉上的皺紋,三十歲,女人的皺紋開始增,他們的次數開始減。三十五歲女人的皺紋增至到無法掩蓋,他們減的數量也無法恢複了。到了四十,女人的皺紋定型了,他們所有的數字全麵下滑。五十歲女人已經被皺紋摧毀了,而男人也隻有在飯桌上吹噓啦,他們知道自己快完蛋了,知天命就是這意思吧。到了六十歲,女人的皺紋淹沒了女人本身,男人見到女人也隻能談談高尚的情操啦,因為他們無法再揮霍他們的低級了。王芳沒說完就已經開始笑了。

李虹說:其實人是挺可憐的。既然大家最近都要死,為什麼還要活得這麼複雜?!憋屈?!

鄭家平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每次看見他,李虹就會想起以前的物理老師。斯文,五官完美精致,身材高大勻稱。聲音溫厚,思維敏捷,思想前衛,多思善感,善解人意。調皮,性感。李虹想:他還有什麼優點,也許是人類所有的優點他都有了。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喜歡李局長。

他們的飯局李虹沒有參加,是官方的。李局長說她也沒有參加。於是歌廳停止了音樂的播放,大家一起拷問王芳和鄭家平。最後鄭家平說:明天我請客,今晚吃飯的人全不要,算是幫你們報仇。李局長才算罷休。包間裏麵有一扇屏風。鄭家平拉著李虹的手:我們跳舞。兩人剛把手搭到了對方的身體,鄭家平嘴巴就上來了。李虹閃了一下。這時候李局長晃了進來,她說:我是來伴舞的。鄭家平說:歡迎歡迎。銀行的一個年輕男士也跟了過來:李局長,我請您跳?李局長說:你不知道,我不喝酒是不跳舞的。那個年輕男士笑道:我是喝了酒的。李局長笑道:很遺憾,你說了不算。鄭家平哈哈大笑起來:妹妹,你真是我的好妹妹。李虹也笑,他們停下了腳步,李虹抽身就出了屏風。鄭家平他們三個人一直在屏風後麵鬥嘴,不斷地傳來鄭家平大笑的聲音。王芳說:你別理他了,別和他跳了。不一會鄭家平伸出頭來向李虹伸著手:來,還沒跳完,來嗬。李虹說:頭暈了。鄭家平說:我扶你,來。李虹說:我喝點水再說。鄭家平走出來往沙發上一坐:不跳就直說,語言是做什麼的,就是表達你心裏的感受的,你這樣拐彎抹角的,你是歪曲了語言的功能。李虹不看他隻是在臉上擺著笑容。鄭家平說:不說話?李虹說:說。鄭家平說:愛上我了?李虹說:是的。鄭家平伏在她耳朵上說:千萬別愛上我,我是濫交的。李虹的臉頓時燙到了耳朵邊緣。但是鄭家平說完了他並不移開他的嘴巴,李虹感覺他的舌頭伸進了自己的耳朵眼兒像閃電一樣,他沒有停留就走了。他一邊走向一邊拉著王芳,來教我唱一首。

李虹沒有吐,她想:是李局長從鄭家平那裏學到了對耳朵進攻,李局長又傳給方迪,方迪在不經意的情況下暴露了出來。李虹想到這些,她就感覺到了失望。她一個人拚命地喝啤酒。

李虹對王芳說了自己的推理。

王芳說:你是真的假,看看房中鑒吧,別老看正版書,盜版書也要看一下。別喝酒了,有本式把別人弄醉。

鄭家平第二天早上要回南京,他打了電話給李虹:對不起,昨天晚上喝多了,我做了蠢事了嗎?

李虹說:我也多了,記不清楚了。

鄭家平說:但是我可以保證,我是用上半身愛你的,而且,我一直是用我的上半身愛你的上半身的。我這樣說,沒有錯,因為這是事實。我還不夠高尚嗎?

李虹笑了一下,不說話。

鄭家平說:你就喜歡高尚的愛情嗎?別的堅決不要嗎?

李虹還笑。

鄭家平說:你是怎麼判斷我對你的愛情就是不高尚的?

李虹說:愛情都是高尚的,但是前提是必須是愛情。

鄭家平問:親愛的老師,你能告訴我什麼是你說的愛情嗎?

李虹說:就是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男人或者一個男人愛上了一個女人?

鄭家平說:我要補充一下,可以嗎?

李虹說:可以。

鄭家平說:同誌,也是愛情。

李虹說:是的,也許。

鄭家平說:你要的太簡單的,但是,人類太複雜了,隻有大自然是簡單的,你可以嚐試去愛上一棵樹。

李虹說:我嚐試過了,很遺憾,樹沒有愛上我,它在愛另一棵樹。

鄭家平說:可憐的。親愛的,你言不把我當成一棵樹。我是愛的。準確地說,我是愛上了你的那棵樹。

李虹說:我問你一個問題好嗎?必答題。

鄭家平說好。

李虹說:你為什麼不假裝隻愛我?就假裝一會兒?

鄭家平說:在你麵前,我不敢假裝。你太聰明了,你會知道我在假裝,我就會感到無地自容。

李虹立即啞了。

鄭家平說:這就是傻女人會有幸福的秘密所在。

到了年底,方迪總是呆在市裏,李虹說:年底縣裏不忙嗎,決算預算什麼的。

方迪說:有人忙。

元旦過後,方迪還不回縣裏。李虹就又問。

方迪說,市局把我借回來,今年人大會議要材料,市局忙不過來。

李虹臉一冷:怎麼的?缺少你天會塌?

方迪一甩手,門劇烈地響了一聲,他上班去了。

李虹打了電話給王芳。王芳說:我在忙。是不是劉豔豔的事情,不是就見麵再談。晚上文藝界的朋友聚一下,你一起來玩。

李虹不喝酒,王芳也不喝,她說:現在聞著酒就是酒糟的味,是不是開始混蛋了。

到了大家的臉有點光芒的時候,攝影家協會的秘書長說,瑞瑞你唱一個。大家一起鼓掌,瑞瑞略作推辭就站起來。她剛才敬酒的時候,她叫李虹“大姐姐”李虹立即想到了錢凡,這種在現實中太文字化的稱呼讓李虹有不正常的感覺。瑞瑞的手是紫色的,這無論如何都是在說明她是剛脫離也許還是正在脫離貧困的地方,那種地方的女孩子從生下來起父母就認為是在為別人養育兒媳婦,她們的手是被嚴酷的冬季和一年四季冰冷的井水凍成這樣顏色的,是傷透了的肌膚,要好久才能慢慢變過來。李虹是不能聽清唱的,她認為音樂的主題必須有一些宣染和哄托使得主題挽著靈魂從現實脫離出來,而清唱會讓音樂赤裸裸地被無端地拉到現實麵前,讓人感到不太自在。李虹全神地看著麵前的盤子麵,她羞於直視瑞瑞的天真無邪表情。她唱的是昆曲。也許是藝校的學生,不然昆曲與她這種年紀和出生應該是沒有任何關係的,她的名字叫瑞瑞,不過瑞瑞這個名字似乎與昆曲太協調了,太協調就有了人工的痕跡,也許是藝名。李虹剛想到這裏,包間的門猛地打開了,大家一齊看門,楊小麗衝了進來。她直奔瑞瑞,瑞瑞好像也認識楊小麗,她一下了就飛到了攝影家協會的秘書長身後。秘書長像老母雞一樣展開了雙臂像護翼一樣保護著瑞瑞。酒桌上的其他同誌都溫和地站起來勸架,他們一起把楊小麗架得雙腳離開了地麵。她還像以前鬧劉蘭蘭一樣地叫嚷著,事態也像以前一樣無視著她的叫嚷。瑞瑞先回家去了,大家也散了。王芳戀戀不舍地說:我還沒有吃飽。李虹笑道:行了,別幸災樂禍,太明顯了會得罪人。王芳說:我是說真的,特別餓,你看我現在胖了吧。李虹說:有點,也許你發胖的年齡提前了。王芳推了她一下:惡毒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