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說,她的生活就是複印機。她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現在就把以前日記中的某一張紙複印一下就行了。
劉蘭蘭問王芳:是哪一張?
李虹說:就是:今天沒有什麼事情。也沒下雨。
劉蘭蘭就笑。
王芳說:你們還笑,我哭都哭不出來了。
劉蘭蘭說:早就讓你不要寫日記,你不聽。
王芳說:就要寫。偏要寫。等複印到100張的時候,我就改變。
李虹說:還是等到1000張的吧。
劉蘭蘭說,我已經複印2000張了。我早就成複印機了。
她們倆一起看著李虹,李虹說:我是糊塗蛋。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
李虹知道自己的生活不是複印機。她先有了方迪,後來方迪把李局長帶了進來,再後來她有了和毛毛,現在他失去了一半的方迪,但是她多了鄭家平一個影子,他隻是一個影子。當然最終決定她絕對無法成為複印機的是毛毛,毛毛在成長,每天都不一樣,他的不一樣應該是屬於毛毛自己的,李虹有時候這樣想,那麼作為李虹,李虹的生活呢,被毛毛覆蓋了嗎?不是的,李虹後來自己也想到了答案:毛毛的成長像一個電鑽把自己的生活鑽了一個眼,這個眼讓她世界之外的光漏了進來,如果自己以前的生活是亮的,那麼現在更亮了,如果以前的生活是多彩的現在更豐富了。
有一天,方迪來電話:我要征求你一下意見,如果你反對,我就放棄。我先申明我是不帶有任何被動色彩的,因為我自己也在猶豫不決。李虹不說話。方迪說:是組織安排,征求我意見了,縣財政局向市局要一個副局長,市局可能要派我去。你看?李虹說:順便你。方迪說:讓我下周確定,你考慮一下吧,毛毛還小。
李虹知道這件事情搞不好的話,方迪就飛了,徹底飛了。她找不到人商量。王芳和劉蘭蘭會堅決反對的,她們會像護航艦一樣保衛她的愛情的。反對是絕對的。她想了一大圈,就去找小相。
小相正和一個調幹生談戀愛,是她父親的朋友介紹的。小相說一開始並不看好這個調幹生,長得歪瓜癟棗的。李虹懷疑道,不會吧。小相把手放在臉的兩側,然後用力把臉上的肉往耳後拉“看看看看”,李虹笑了打了她一下,小相放下手“他的臉就長這樣,眼睛鼻子嘴巴都是一橫,”李虹笑出了聲音:別這樣。小相說,真的,我姐姐哥哥他們現在就叫他一橫。李虹說,人就是這樣,看時間長了,再漂亮也不稀罕了,再醜也無所謂了。小相說,當時我媽我爸都這樣說的,現在看看還真是的。李虹說,你準備和他結婚?小相說:基本上是的。他年齡大,和你同年的。反正要結婚,我媽說,夫貴妻榮。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就這樣唄,要不找來找去的,麻煩,好像影響也不好,就像劉蘭蘭,人是漂亮,嫁不出去,可惜了。李虹聽她說劉蘭蘭就不出聲。小相說,你說有事情的,什麼事嗬?李虹就把方迪的事情說了一下,但是她沒有說李局長。小相說,好事情嗬,機關工作就是一級一級向上爬的。去嗬,到了副科長才有機會提正科長嗬,你這麼聰明,我一說你就明白了。李虹嘟囔道:他長期在外麵,家庭孩子都遠了,沒有感情了。小相白她一眼:什麼呀,他的地位越高他越不敢不要家,他要敢離婚你一鬧他還想提拔?是他怕你不是你怕他。去吧,告訴他你同意。
方迪說縣政府規定原則上是一周回家一次,但是考慮到他比較年輕,所以可以兩次。但是方迪有時候一個月不回家一次。因為縣裏麵的消息轉到市裏麵要有一個過程,等到小相知道的時候,方迪和李局長的姐弟戀已經接近公開化了。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距是十七歲。
李虹並不想撕開這層遮羞紙。她是不打算離婚的,因為她的周圍再也沒有一個比方迪更適合她的人了。如果她沒有婚姻,她就會像劉蘭蘭那樣每天每時在人們的嘴巴裏麵受到反複咀嚼。她會感到惡心。但是不離婚,她的情緒出口完全被堵住了,她快瘋了。她想到了鄭家平。
李虹撥電話的時候,心開始跳。她放下了電話,平靜了一下。又伸出手。這時候電話響了。不是鄭家平,是李局長。
李局長說:方迪已經調到縣裏工作了。本來,征求意見的時候我想給你打電話的,但是怕給你一些誤導,所以現在才打電話。
李虹說:沒關係。
李局長說:方迪是很有前途的一個年輕人,有學識,有能力,口才也很好,是很難得的。你要好好支持他。
李虹心裏想:我支不支持與你有什麼關係?但是她說:有你李局長支持就行了。
李局長說:那怎麼行?你是他妻子嗬。他有出息你不感到自豪嗎?
李虹想:我自豪與你有什麼相幹,關你屁事。但是她說:還是你培養有方,方迪才有今天。
李局長說:家庭是一個人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你們小夫妻,還是要經常團聚,況且你們有感情基礎的,又是同學。你看這樣行不行,每個周末我車去接你過來,縣裏麵的條件也不錯的。怎麼樣?
李虹說:不用了。還是讓方迪回來吧。
李局長哈哈笑起來:你要對方迪好點嗬,我是你大姐,這話我是能說你的,方迪也想在事業上有所有成就,你要多給他溫暖。我看還是你過來吧,一個車能坐好幾個人,把你母親一起帶來,好了就這樣吧,我馬上去開會,再見。
李虹知道這個該死的女人知道她和方迪的事情,也許方迪對她說了床上的事情,惡心。李虹吃得直喘氣。她打了電話給王芳。王芳說,下午沒有時間吃餛飩的。李虹就知道她說話不方便就說:我說你聽。王芳說:好吧。李虹就說:下午死女人會來接我跟孩子,還有我媽?她是什麼意思?王芳說:在哪起到哪滅。就掛了電話。李虹在辦公轉了幾圈,才又想起鄭家平。
她像一個勇士一樣撥通了鄭家平的電話。
鄭家平說:親愛的,我終於把天盼亮了。
李虹說:你認識一個李局長的,女的。
鄭家平說:是的,她人挺不錯的,就是太性感,顯得生硬了一點,比較適合小男生。
李虹說:她政治上也是挺厲害的。
鄭家平說:也許吧,怎麼你要改行對女人有興趣了?
李虹說:不是。
鄭家平說:那你我談姓李的女的做什麼?
李虹說:她提拔了我老公?
鄭家平立即沒有聲音了,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了。
李虹知道了他的動態,但是她還是想找到挽救的辦法,她喂了一聲。
鄭家平說: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李虹說:你會怎麼想,我現在想知道,當然你知道你的想法不會左右我的行為的。
鄭家平說:這我知道。不過我真沒有什麼想法。你丈夫是怎麼想的?
李虹把李局長的話重複了一遍。
鄭家平說:男人會把愛情,性,責任,家庭分開。但毫無疑問這些全是他們最寶貴的東西,一樣也不會放棄。但有時候也就是說他們的身體有時候會不聽從他們的大腦。我是說有的男人。你一定要冷靜地麵對這種男人。你也要相信,他會陪伴你終身,不會改變。但是他會有其他女人,不斷地會有。這是他。
李虹說:我呢?
鄭家平說:你要是也陪伴他終身的話,有兩種行為出路,一種是你犧牲人生的樂趣青春,為他保留你的貞潔。第二種,還用我說嗎?
李虹說:你的意思是,他找我也找?
鄭家平說:我以為你是聰明的女人。原來你也這麼小女人。當然你可以這樣。但我不是這層意思,我說的是離婚。寧願離婚也不要作賤自己。離了婚,你可以過單身生活,可以專一也可以糜爛,但是別人不守規舉那是人家的事情,人類的規舉就是需要人類自己維護的。你不能跟著別人學,那樣的話,生活就沒有意思了,人生活就是為了那味,沒有味了,就是生不如死。
李虹說:我明白了。
鄭家平說:你們沒離婚,謠言對李局長不利,其實對你也是不利的。能和好就和好吧,就是睡覺嘛,你們又不是沒有睡過。孩子都生出來了,再多睡一次地球不會停下來不轉的,放心。
李虹說:把你當救命稻草,你說這種話。
鄭家平說:別哄我,我是沒有你聰明的。你是知道女人的思想是有出路的,從古到今都有的《女兒經》什麼的現代的《第二性》什麼的,總之你不用想太多了。
李虹說:是的,現在是行為,我不知道怎麼做。
鄭家平笑了說:這是千古迷案。你們女人行為的出路還沒有令人信服的答案。放縱就是潘金蓮,不放縱就是貞潔牌坊,都是老土,所以女人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為什麼你不敢隨心所欲,仔細想想其實隨心所欲才是對的。
李虹說:當然是對的,但是我的能力達不到。
鄭家平又笑了:能力也需要後天的自我塑造。親愛的。好好保護自己。心痛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最好來南京找我,我的床永遠向你開放。
李虹不說話。
鄭家平說:是憤怒讓你的臉不會紅了?別這樣。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想隨心所欲的時候就要想到我,記好了。 說真的,一想到你臉紅的樣子,我就有了物理反應。
李虹還是不說話。
鄭家平啞笑了一下:親愛的,你讓我回到二十五歲了。那時候澡堂搓背的人都能讓我有強烈的物理反應。
李虹的鼻子發出了輕視的聲音。
鄭家平說:對不起,我不應該說物理反應,但是我應該怎麼說,我哪敢和你談下半身,你又會罵我低級。
李虹說,再見吧。
鄭家平說:別嗬,那我和你談我的心好嗎?你又不相信,你又說你是永遠看不見我的心的。但是你看見的東西你又認為低級。親愛的,你讓我怎麼辦?
李虹想了一下,認為他說的有點道理,但是她又不肯認輸,隻好輕輕地回他一句:油嘴滑舌。
鄭家平說:你怎麼這樣評價我的舌頭?
兩人都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鄭家平說:愛上我了是嗎?
李虹說:再見。
她放下電話的時候,聽到鄭家平鼻子裏麵發出的笑。
李虹還是不知道到底去不去方迪那邊。她徹底地沒了辦法。
這時候電話響了,是王芳。她說:急死了,劉蘭蘭走不開。打你電話一直占線。
李虹說:什麼事情?
王芳說:錢凡,錢凡快不行了。同學都在醫院了,我們去看一下算了,要不單獨去也挺嚇人的。
李虹說:好吧。劉蘭蘭在忙什麼?
王芳說:她那個班主任來了。馬上到車站接。
李虹說:讓她接上一起去吧。我打電話給她。
劉蘭蘭說:火車晚了半小時。李虹你一定要在醫院等我,人多壯肚。
李虹說:娘娘是不是對你有什麼想法了。
劉蘭蘭說:不是吧,隻是來散心一下。這幾天你要幫我一起陪他嗬。
李虹說:那個該死的李局長要我去方迪那邊過周末。
劉蘭蘭說:別人讓你做什麼你就做啦。你真是愛情至上。這周陪我,下周才是方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