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不朽的《敘事曲》(1)(2 / 3)

江沂的父親黃埔軍校畢業,曾任中校副團長。錦都在新中國成立前夕,他率部起義,後在建築公司當工人。反右時,他對政府發了些牢騷,被管製三年。一九六七年,江沂十三歲,父親鬱鬱去世。母親沒有工作。靠著建築公司微薄的撫養費,過得相當艱難。父親最好的黃埔同學馮伯伯,輾轉聽說他家情況,專程從廣州飛來看望他們,送了一些錢,還送了這把小提琴。馮伯伯說,這琴是他二十多年前托人在法國買的,自己想學,也拉了一陣。後來,生活中風波不斷,再沒心思拉琴。馮伯伯送琴給他,一為留個紀念,二是希望他學點高雅藝術,不要與外麵的小痞子廝混。這把小提琴,一看就是好琴:色澤深黃,木質細膩,紋路高雅;琴背,是豔麗得觸目驚心的虎紋;就連琴弓,也用最好的紫檀做成。江沂一看,立即愛不釋手。可是,他沒門路跟人學琴,就是拐彎抹角地找到老師,也根本沒錢交學費。好在,他初中班上的一個同學,家裏經濟條件較好,正跟著音樂學院一個老師學琴。於是,他借來幾本小提琴曲譜,自己抄下來,照著練習,不懂,就去請教同學。幾年苦練後,他參加了學校宣傳隊,還有了一點名氣。一九七一年,部隊文工團到學校招人。接連兩次,都因為他父親的曆史問題,政審不合格,被刷下來。又一次,一個同學幫他找路子,東找西找,竟找到招人的軍隊幹部。對方表示見見他再說。同學將對方住址給他,叫他買點禮品,主動上門溝通一下。他沒錢買禮物,空著手,在招待所前猶豫了好一陣,最終掉頭回家。

江沂認識宮玉湘,是在一個同學的婚禮上。那時,江沂已參加工作,在蜂窩煤廠開票。活雖不累,但那震耳欲聾的煤機聲音、漫空飛舞的煤灰,常常使他煩躁不堪。每天下班,要用兩三盆清水,才能洗去臉上、手上的汙垢。那天,應同學請求,他帶了小提琴助興。開始,他坐在牆邊,帶著幾分憂鬱,呆板地剝著瓜子,絲毫不起眼。後來,他一拉起小提琴,目光頓時變得熱烈而興奮。那優雅的姿勢、專注的神情,似乎要把他對音樂的感悟,告訴每一個人。他拉了《新疆之春》《敘事曲》《牧歌》,又拉了幾首流行歌曲。宮玉湘是新娘的同學,在幫著沏茶遞煙。《敘事曲》那哀怨纏綿、起伏跌宕的旋律,立刻讓她震驚。她從未聽過如此淒美動人的樂曲。她情不自禁地走到前麵,深深地凝視著江沂。江沂中等個子,相貌極為一般,顴骨較高,鼻子有點小,眼神懶懶的,好像對什麼都沒有興趣。他在牆邊坐著時,宮玉湘根本不注意他。此刻,他拉著琴,眼裏閃跳著狂熱和激情,同剛才判若兩人。宮玉湘發現,江沂拉琴的動作、無比沉浸的表情、唇前若有若無的笑意,包括鼻孔內側隱約的煤灰,都透出與眾不同的獨特氣質。她下決心要結識江沂。對自己的外貌,宮玉湘相當自信。她身材高挑,容貌秀麗。最特別的,是那雙大大的丹鳳眼,眉睫嫵媚地向上挑著,顧盼之間,流溢著柔美的笑意。

拉完琴,大家的讚歎聲中,江沂默默地退到牆角,又拘謹地嗑著瓜子。宮玉湘挨他坐下,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談起來。從同學家出來,他倆已經成為朋友,互留了單位電話和家庭住址。

第二天下班,宮玉湘主動找到江沂家裏。她乖巧大方,口齒伶俐,進門不久就幫著收拾房間。江沂母親樂得合不攏嘴,心裏直納悶兒:啥時候,江沂找了這麼個漂亮的女朋友?

這樣,非常自然,就像爐上燒著的水,到時間就會沸騰,他們戀愛了,結婚了。

宮玉湘是西川機床廠統計員,工作輕鬆,待遇好,父母也在廠裏搞技術工作。結婚前,江沂有些猶豫,覺得兩人的家庭、工作、性格、相貌都有懸殊。根本不容他訥訥地說下去,宮玉湘莞爾一笑:“憑你拉琴的水平,我相信,要不了幾年,一切都會改變。愛情有了,麵包也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