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臉皮瞬時掉落了下來。
捏在手中,很有些彈性,像是橡膠製成的,薄厚並不均勻。
“你的臉!”蘇藍拿著手中的麵具,說不出話來,她自然知道手中的這張麵皮是假的,但卻沒想過那麵具下掩藏著的臉竟然如此無可挑剔,一時間竟然讓她難以適應這種突然的轉變。
呈現在她麵前的,是那樣一張幾近完美的臉--開朗而有致的劍眉斜著飛入鬢角,仿若墨畫;鼻子顯得精致而高挺,即使是雕刻名家也絕對做不出這樣出色的工藝品;那鉤勒得十分動人的嘴唇,唇角微微上翹著,泛著沁人心脾的微笑;最精彩的卻是他的眼,隻輕輕一瞥,便似有無盡的溫柔,那兩個黑眼瞳深邃不見底,透出神秘而又滄桑的美感。或許,是因為許久以來都戴著麵具的原因,麵色是蒼白的,卻給他的麵容帶來了幾分淒美之感,卻絲毫沒有損傷他的儒雅之氣。他的臉沒了麵具的遮罩,很快被雨水打濕了,越發顯得不真實起來。
蘇藍看得呆了呆,伸出手,在他的臉頰上輕輕揉搓了兩下。
她可以肯定,這層皮膚是他自己的,這樣的質感是真實的。
“幹什麼!”陽天城眯著眼,拂開她的手,看來頗有些不滿,“會痛的。”
蘇藍卻不理會他的不快,隻笑著看他:“這是一張教人看見了就想要毀掉的臉,因為太完美了,所以的確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
雨水敲打著,肆虐著,眼睜不開。她眯著眼,一臉幸福地笑著看他蒼白的麵孔,眼中忽而閃出了淚花,和著雨水,卻看不清。
這,就是他的真麵目嗎?難怪以前一直覺得他的臉和身體不夠協調。
“後悔了嗎?”他一笑,卻還是帶著那邪邪的味道,似乎對她的反應很滿意,“你知道,曾有人跟我說:如果可以的話,自己寧願不要見過你的臉,因為見過了,便會後悔自己生在這個人世上。”
雨勢忽而弱了下去,不再滂沱,細雨和著風綿綿軟軟地落下來,倒像是情人的愛撫。
蘇藍拭去臉上的雨水,終於將眼睛睜大一些,對著陽天城的臉左一眼右一眼地瞧,仿佛在端詳一件精美的藝術品,過了好一會兒,才又笑了:“我怎麼可能後悔呢?”她暗想:自己沒有看走眼,喜歡了這樣的男人,即使自己進了宮,要去爭那個沒見過麵的男人,卻也是心中無憾了,就讓這一刻留存在腦海中變成永恒。
可這種沒麵子的話,她是斷然說不出口的。她向後退了一步,雙手環抱胸前,將他從上至下看了個仔細。濕透的衣服緊緊貼在他的身上,修長而健美的曲線展露無遺,和他的臉產生了完美的融合效果,氣宇軒昂,卻不乏儒雅風範,讓她覺得上天對他實在太好,好得有點過份。
蘇藍左盯右瞧了好久,陽天城終於有些不耐煩起來,笑罵道:“蠢丫頭,原來你也是個花癡……”
“哎。”蘇藍止住了他下麵的話,“你怎麼能這麼誤會我呢?我隻是在給你挑毛病罷了。你這樣真是怎麼看怎麼別扭。”說著,將那麵具塞進他手裏,“給!你的寶貝。我看,你還是戴上比較好!原來的樣子才比較像你一些。畢竟是看習慣了。”
他笑笑,也不點破她的小心思,接過麵具,甩幹些,就要重新戴上,
“等一等!”蘇藍忽然拉住他的手,“有發絲還貼在臉上呢。我來幫你!”說著,她掏出塊兒手帕擰幹了,輕撫他臉上的雨水,又將那些淩亂的發絲都理至發際線後,一絲一毫都那麼小心翼翼,感覺一切都完美了,這才停了手。
他嘴邊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譏笑,像在笑她,又像在笑自己:“你知道你一定會後悔的。”說罷,他匆匆將麵具戴上,但那被雨水泡過的麵具顯然看起來很奇怪,在臉上並不很服帖。
“不會。我會一直很幸福。”蘇藍看著他奇怪的模樣,淡淡地笑著。
“你知道,你的思想有多危險嗎?想進宮****未來的皇帝,心裏卻想著別的男人,會殺頭的。所以,我勸你還是不要去了。”陽天城彈著濕透的外套。
“哼,你憑什麼說我會一直想著別的男人?”蘇藍翻著白眼,不去看他,這副“猥瑣”的模樣其實並不是自己所說的那麼人見人愛。
陽天城忽然看著她,認真道:“你若是真想為百姓做些事情,方式很多,為什麼一定要進宮呢?你的青春很可能都浪費在無休無止的後宮爭鬥之中!若是敗了,連骨頭渣都不會剩下!若是僥幸勝了,你以為後宮可以輕易幹政嗎?即使可以幹政,你就能保證你的想法可以說服那些頑固的老頭子嗎?即使你用計僥幸說服了那些保守的大臣,你認為下麵的人能夠認真施行嗎?你一個人又能成多少事?!後宮無休止的流血、陰謀會讓人變得陰冷而又淡漠,過不了幾年,你可能就會忘記了自己的初衷,陷入權勢和複仇的泥沼之中。”他攏住她的肩膀,盯緊她的眼,“我,不想看見那樣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