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蘇藍的回憶(九)(2 / 3)

蘇藍冰著臉,道:“所有的人都站起來,按著個子的高低排成一列!不許爭!不許搶!一人一個!發到什麼就吃什麼!誰不聽話,我就用這棍子教訓他!”

那些小孩子愣在原地不動,呆呆地看著蘇藍訓話。

逸緣靠上來,小聲道:“曹姑娘,你看你把小孩子們嚇得。”

蘇藍不理她,繼續道:“還等什麼!難道你們想跟這佛像一樣?!”說著,揮棒朝一旁的破佛像上砸去,土屑四濺,瞬時,那佛像已經碎成了一堆。

流浪的小孩這次呆了半秒,便立刻擠成一團,開始排隊。

蘇藍在旁邊做教官,指揮著他們排隊。排在最前麵的小孩看來很小,似乎才剛剛加入流浪的隊伍不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蘇藍不耐煩地喊了一嗓子:“隻會哭的人,閃到一邊去!”

“曹姑娘,你怎麼可以這樣?!”逸緣忿忿地質問她,瞪她一眼,將一個包子塞進那哭泣的小孩子懷裏。她這個動作剛剛做完,正想出言安慰他幾句,隊伍中卻又有幾個孩子哭泣起來,那哭聲卻越發響亮了。

蘇藍從那個小孩子手裏搶過包子,在手中揚了揚,厲聲道:“我說過了,哭的人都給我閃一邊去!”

她話音剛落,這整座破廟立即又安靜下來。

“很好,”蘇藍拍拍手,板著臉道,“逸緣,你發先包子,個子小的孩子在發育最初的階段,更需要補充些營養。”

逸緣雖然心中不快,但還是笑著給他們一一發了。

小孩子們領了食物,都警惕地退到遠處,生怕又被那個凶惡的尼姑姐姐搶去了。

一個手裏拿著饅頭的男孩子,盯著蘇藍手中的包子,戰戰兢兢地挨過來,仰著小臉結結巴巴地問:“尼姑姐姐,我……我娘病了,能……能不能換個包子?”

“你母親在哪裏?”蘇藍輕聲道,但臉上還是沒有展示出任何表情。

“裏麵。”男孩朝身後一指,目光卻始終沒離開蘇藍收中的包子。

“帶我去看。”蘇藍道。

男孩點點頭,領著蘇藍走到了屋頂更破更爛的內間。他的母親就倚在牆的一角,似乎睡著了。她衣衫襤褸,麵黃肌瘦,走近更有一股惡臭撲鼻而來,細看,她大腿衣服破處,幾隻白色的蛆蟲在黑紅色的爛肉上鑽來鑽去。

蘇藍強忍著心頭的惡心,靠近她蹲下來。

“啊!”

跟著進來的逸緣尖叫一聲,手中的油紙傘差點滑落。她單手捂著嘴,不想讓人覺得自己太失儀。

那女人似乎被那聲尖叫驚醒,緩緩睜開迷蒙的眼,待她看清前麵的人,猛然間清醒了,嘴裏喃喃一句:“是你?”

蘇藍聽得清楚,不覺有些奇怪,她竟然像是認得自己?!

“小姐,你怎麼……怎麼出家了?”她喘息著,說話的聲音細若蚊蠅,好在吐字清晰,倒是能聽明白。說罷,她忽而慘然一笑,“也是,出家後,女人或許就有自由了呢。像小姐這麼聰明的人定然是明白這個道理了。若是我沒有這個兒子的話,恐……恐怕也已經遁入空門了……”或許是因為說得太急切,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看她咳得辛苦,蘇藍替她拍拍後脊。

咳了一會兒,她才終於平靜下來,一絲紅色的血從她的唇角滲出。

“抱歉,我們什麼時候見過嗎?”蘇藍好生奇怪。

女人笑笑,兩頰露出兩個深深的梨渦,年輕的時候她的笑容一定很迷人。

就見她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來,像是積聚力氣一般,過了一會兒才道:“也是呢,像小姐這樣的出身又怎麼可能記得我這樣一個罪人呢?”她頓了頓,一字一句道:“兩年前,有一樁‘龔三索債’案,您還曾戲稱我‘豆腐花西施’的,不知道小姐還有印象沒有?”

蘇藍聽她這樣一說,便漸漸回憶起來:

兩年前,不知道這個姓花的女子從哪裏聽說了父親的“青天”之名,抱著還在繈褓中的兒子,拖著癱瘓的丈夫何初一,長跪在蘇府門口一天,直喊冤枉。當時,父親已是刑部侍郎,已經不受理民間的“小案子”了,再加上交際繁忙,那兩日一直沒有歸家。蘇藍聽說有人喊冤,又是個女子,便讓人將她一家迎進府裏。

原來,花氏和他的丈夫何初一原本家在南方,因為家遭水災,逃難流落到京城,在城西的彩衣巷以做豆腐為生。彩衣巷是和尋芳街齊名的尋花問柳之處,青樓林立,可謂燈紅酒綠、夜夜笙歌。這家何記豆腐坊,做得水嫩新鮮的好豆腐,也跟著這繁華的氣象沾了彩頭,生意紅火。

但煙花繁華之處,流氓、登徒子之輩卻也是猖獗,本來就是官府喜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地方。花氏生得美貌,雖不愛打扮,布衣荊釵,卻仍是楚楚動人,比起四周濃妝豔抹的妖豔女子也更有一番味道。幾個流氓都看上了她,屢次乘著何初一不在家的時候,出言輕挑,但都被她嚴詞拒絕。最讓人憤然的一次,這幾個流氓竟然合夥上門強行****,多虧花氏大聲呼救,引來了仗義的鄰居,這才得救。事後不久,這幾戶鄰居家卻都意外遭了災,有流言稱是那幾個流氓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