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尼姑逸緣扶著蘇藍在小院之中遛了一圈,笑著誇讚道:“曹姑娘,您已經好很多了呢。”
蘇藍笑笑,沒有說話。為了扯謊前後統一,她此時一致對外自稱叫“曹辰敏”。
連續幾日的內調外治,身體已基本複原了,本應該高興,但是沒有了功夫,走路的時候總能感覺到肉身的沉重。盡管她知道過一段時間習慣就好了,但每走一步還是會牽扯她心中的痛。
“逸緣,我門去外麵走一走吧。”她停下來,望著烏雲翻滾的天空,空氣裏氤氳的潮氣讓人悶得發慌,遠處傳來了轟鳴的雷聲。
“可是,曹姑娘,這天眼看著馬上就要下雨了。”逸緣不解。
“就是要下雨。你想啊,撐把油紙傘,雨中漫步,多有詩情畫意?”蘇藍轉身拉住逸緣的手,“好逸緣,你能幫我找一套你身上穿的這種衣服嗎?我今日必須要去個地方看一看,不去的話,我會吃不下、睡不著。你也不想看我這樣,是不是?”
“可是,你哥哥不讓你出去。”
又是他!蘇藍皺了皺眉,巧笑著,“你不說給他聽,不就好了?你想,下雨的時候,路上行人本來就少,再加上有雨傘的遮擋,沒有人會在路上認出我們的。”她掰開心碎,細心解釋,“你陪著我這麼個半廢的人這麼多天,難道就一點都不想出門去看一看?”
“不想!”逸緣搖搖頭,回答得相當幹脆,“我們出家人最重要的是清修,對於塵世的喧囂沒有留戀。……啊,已經有雨點了,我們回去吧。”說著,她拖著蘇藍便衝進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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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傾盆的雨水不斷衝刷的街道上,兩個嬌小的身影,共撐著一把黑色的油紙傘奔跑著,跑到一處屋簷下停下來,抹著臉上的水珠,兩人相視一笑。
雨水肆虐著,侵蝕、衝刷著泥土的牆麵,泥濘的汙水順著牆麵流下來,四處都是或大或小、或高或低的“嘩嘩”聲,彙成一隻獨特的雨中曲。
穿著尼姑袍的蘇藍看了一眼身上的包袱:“就剩這些饅頭了,還夠嗎?”
“怎麼可能夠呢?人的肚子總會餓的。我們的例行布施,也隻能是救急而已。”逸緣道,“今天也是湊巧了,正好到我出來做這布施。要不,真是不想帶你出來呢。”
“最後一處還有多遠?”蘇藍問。
“前麵,再走過三條街,就到那個破廟了,那裏住著很多流浪的孩子,這種天氣,路上行人少,他們一般也不會在這種天氣出來乞食的。”逸緣道,“送完了這些,可以繞道去你想去的地方。”
“你不會是……”蘇藍看著她的眼睛,忽然停下話頭,她總覺得逸緣是為了能陪自己出門,才攬下這麼一個活兒的,但若是直接問她,她定然是什麼都不會承認的。這個看似馬虎、天真的小丫頭,竟然有這麼細致的心思,早先怎麼沒看出來?
“什麼?”逸緣大大咧咧地看著她笑。
“沒什麼,你臉上有點髒東西,還以為你早上沒洗漱就出來了呢。”蘇藍信口說著,指了指她的左頰,不過是剛剛隨著雨水落下的一個小泥點。
“這裏嗎?”逸緣瞪大眼睛專心詢問的樣子相當可愛,可是她小小年紀怎麼就做了尼姑呢?
蘇藍強壓下心頭的疑問,心道:還不到自己管這種閑事的時候吧。雖然自己是經常管閑事的那種人。
“哎,那邊有個包子館,再買些饅頭、包子吧。”蘇藍指著遠處,岔開自己的思緒。
*****
逸緣所說的破廟已經完全沒有廟的樣子。四周荒草叢生,屋頂已經沒有了瓦片,腐朽的稻草和幾片破木板雜亂地堆在上麵,露出很大片灰色的天。破碎的佛像露出原本的泥胎,被清理到了廟外的空地上。廟裏稍微幹燥一些的角落,早已經擠滿的蓬頭垢麵的流浪兒。也有一些就坐在雨裏淋著,大概是不怎麼合群,受欺負了吧。
兩人一到那破廟中,饅頭和包子的香氣就引來了一道道野獸般的目光。
“是尼姑姐姐!”
“尼姑姐姐來了!”
“和那天來的姐姐長得不一樣!”
“今天的兩個姐姐更漂亮!”
“姐姐,我要兩個包子,我的妹妹病了!”
“我也要!”
“我也要……”
幾個小孩子立刻流著口水圍了上來,嘰嘰喳喳地叫著。看來這個庵廟的尼姑還真是常來布施的,都成孩子們心目中的“包子”天使了。
他們伸出髒兮兮的雙手晃動著,有膽大的則直接從逸緣的懷裏搶出一兩個。
“大家慢慢來!不要搶!”逸緣的叫聲並沒有威懾力,柔柔的,反而透漏了她的軟弱,引來更多爭搶的。
蘇藍見狀,從地上隨便撿了根棍子,大喝一聲,舉起來作勢要打,小孩子們四下散開。蘇藍卻在原地滴溜溜轉一圈,耍了一套極有氣勢的棒法。雖然真氣都散了,但是這些武功招式都還沒忘,沒旁的用處,不過用來威懾這些小毛孩兒,已是綽綽有餘了。
等蘇藍收了木棒的時候,那些小孩子已經乖乖瑟縮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