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會用正常的敘述方式寫故事,主要從蘇藍的眼睛去看,有一些部分是璃筠所不知道的。抱歉,一是因為香寶懶不願寫兩遍,二是因為像羅生門那樣的電影需要極有耐心的人看。)
三十年前,京城中出現了第一家專以售書為業的書坊,取名為“三味”。
這在當時是一件極為轟動的事。
因為那個時候還沒有活字印刷,雕版印刷卻因為工藝過程過於複雜而僅有極少人用。多數書籍的流傳都是依靠書籍的口碑。讀書人將讀書稱為借書,書都是借而讀之,喜歡的,才備下紙張自己工工整整地謄抄一份,往往在文後加上自己的注解,以備記憶。買書並不是一件流行的事,因為無書可買。讀書人有自己的自尊,喜歡滿書架都是自己謄抄的筆跡,若是買了別人抄寫的文本自己看著也不會舒服,別的讀書人見了也會看不起。當然,也有例外的,那就是書法名家的作品。
在這家書坊開業前,並不是沒有書坊,但這些書坊多是承接一些私人的印製活計,比如常用的拜帖、書法名家的墨寶、年畫、春宮圖等等能夠大量銷售出的印刷品。畢竟雕版是一件極費工的細致活,必須保證一塊兒版能夠反複使用,才有製作的價值。
書坊所在的地址原就是一套傳統的三進套房,第三進是店夥計們住的,第二進則被改造成了印刷作坊及庫房。第一進的正堂和兩個偏廳都打通了,作為陳列室,兩列書架整齊地排著,幾千冊書有序地碼在書架上。
天熱,來店裏的客人少,店掌櫃和一個夥計坐在正堂偏角的櫃台後打盹。
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匆匆走進去,一眼就瞄見兩個偷懶的家夥,冷哼一聲。“啪!”,他將上好的檀木折扇敲擊在書架上。
睡得正香的兩人人被這聲音驚醒,一邊砸吧著嘴,一邊眯了眼尋那聲音的來處,卻隻捕捉到匆匆閃過的一襲雪白--但這已經足夠了。
夥計趕緊端了盆涼水,讓掌櫃的洗把臉,好清醒些、精神抖擻地回到工作崗位。
“難得來一趟,我們還都睡著了。這回我要死定了!”劉掌櫃抹著臉上的水珠,卻分不清那是殘留的水漬還是因為熱而滲出的汗水。見到他,他自然有些害怕,因為他知道,這個小男孩才是這家書坊真正的主人,自己這麼消極怠工,是要受那個什麼“員工守則”處分的。
“劉掌櫃!請到作坊來一下!”身著男裝的蘇藍在站在第二進的堂屋外喊了一聲。
“不會吧?這麼快就要處分自己了?!”劉掌櫃一臉苦相地自言自語著。
她指著一隻碼好字的鐵範:“這是什麼東西?!”
劉掌櫃掃了一眼,低頭道,“一位客人說好奇我們的印刷技術,所以讓我們印這冊詩集,要印一百份,我們正在排版,爭取這個月能趕出來。”
“什麼時候交貨?”蘇藍按例查詢訂單。
“約定在下月十日。”
蘇藍又仔細看了眼那詩稿,若有所思:“你確定這個月的月底能趕出來?”
“是!”
“保質保量?”
“是!”
“嗯!不錯,打開門做生意就應該這樣,最要緊的就是誠信二字!”蘇藍像小大人一樣笑著點點頭,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冊手寫書,“這本書印五百冊,記在我的賬上。”
“這次是瓊瑤小姐的書還是亦舒小姐的書呢?真是兩位有才的小姐啊,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一見。”接過書,劉掌櫃好奇地問道。
“呃,都不是,她們忙。這次是李碧華的。”蘇藍偷笑兩聲,忙岔開這個關於作者的話題,“書的銷量還是那麼差嗎?”
“是。不像一開始的時候,大家聽說是用大書法家顏卿的字,都一窩蜂地來搶購,隻要是他的字,不管什麼書都買一冊、兩冊回家臨摹。反正也是便宜。但是現在這熱潮已經過了,那些人看見所有的字都是一種筆跡,也就懶得買了。有些讀書人記性好得很,這麼一本詩集,站在那裏看一上午,就能背下來,才不會掏錢買。”劉掌櫃據實稟告,“而這些小姐們寫的書,他們大多瞄一眼就放下了,壓根不會有買的心思,除非家裏有識字的小姐,買回去權當消遣。但,一日也不過售出一兩本,著實有些淒慘。原本書的定價低利薄,掙不了兩個錢。倒是這不時承接的印務還能得幾分利。但總體來說是賠的。”
“嗯。知道了。我會再想辦法的。”蘇藍知他說的是實情,這年月識字的多是男人,像自己父親那樣開通,肯讓女兒識字的著實沒有幾個,恐怕自己原本想好的讀書育人計劃是難以實現了。雖然一開始想到此事做來不易,也想了些應對之法,譬如請書法家顏卿寫字刻模。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說通了,又付了筆極高昂的潤筆金。
她在庫房轉了一圈,拿回一張招貼,問道:“我不是讓你們將這些招貼畫張貼在城裏的各個角落嗎?怎麼都還堆放在庫房裏?!難道想等著它們發黴嗎?!”
“老板,這酒香不怕巷子深,這些招貼畫貼了也是無用。”劉掌櫃苦著臉,訴說自己的難處,“況且,這畫剛貼上,就會被人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