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憶湄會用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理由,讓冕良不能拒絕她的很多要求。
而麵對著那樣一張臉,她的某些要求,冕良也都無法拒絕。
曾小姐完全知道冕良不拒絕她的原因,“是因為安琪是嗎?我不介意,我就是想要你的人,你的心,不介意做替代品。”
每次曾小姐跟她說這個話,冕良就會感慨,女人的邏輯,男人確實是永遠不會懂的。
當然,他也不是什麼要求都答應,畢竟,他的學業已經足夠他忙的了,他沒那麼多時間。但會陪她過過生日。曾憶湄在生日party上介紹冕良給朋友認識,“我的白馬王子。”
冕良推托曾小姐的好意,“騎白馬的除了王子還有唐僧。”大家都笑起來,曾憶湄氣得麵色發白。
事後冕良說:“我不會成為你男朋友的,你不要為我浪費時間。”
“那你幹嗎要理我?”曾憶湄喊。
“我理你的原因其實你很清楚,因為你會來找我。”
曾憶湄大哭,捶冕良,“我不管,你招惹了我,就要對我負責。”
看曾憶湄哭,冕良會傷心,他為自己的存在會成為一種傷害而難過,也會想曾經遠鈞的心裏,是不是也為這樣無望的感情而淚雨滂沱?
“那樣被人愛,我也想要。”她們都是這樣愛著他的。
冤孽,刻薄的書偉就這樣論斷。
有那麼一次,還是這個曾憶湄,花樣百出,拎了一盒子綴滿蕾絲的窗簾來找冕良。那天冕良難得有空教家明包餃子,家明書偉都在他那兒。曾憶湄也不管不顧,任性硬要給冕良換窗簾。還沒等冕良開口拒絕,書偉在旁邊涼涼一句:“那麼惡心的東西哪個男生會用啊?晚上睡覺會做噩夢的。”
曾憶湄豈是那麼容易打發的,凶回去,“你是誰?這裏有你說話的分兒嗎?”
冕良看大勢不妙,堵了曾憶湄的嘴把她送回家。
“你也不喜歡我為你準備的新窗簾?”在車上,曾憶湄問。
“不喜歡。”
“不肯為我改變嗎?”
冕良認真地告訴她:“對不起,我是個非常固執的人,活這麼大沒為任何人改變過什麼,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估計以後也不會。”
那天冕良又把曾小姐弄哭了。
冕良送完曾憶湄,回家繼續教家明包餃子。
書偉歎氣,“冤孽啊,你為什麼就不能對她說不?”
冕良的道理,“因為女人偉大,像我媽,就能一個人獨力將我養育成人。所以我覺得男人應該照顧女人,為女人做很多事情。”
家明讚同:“是的。”
書偉又問:“可是韓先生你隻能愛一個女人,這才是你該做的事情吧?”
冕良的道理,“對女性的家人盡家人的責任,對女性的朋友盡朋友的義務。”
家明讚同:“是的。”
書偉又問:“你的責任界限有分清楚了嗎?不會讓人誤會嗎?”冕良的道理,“我分清楚了,但別人誤會我也無能為力,再說,因為可能被誤會就不盡責了嗎?我媽不是這麼教我的。”
家明又讚同:“是的。”
書偉因為沒人支持,有點來氣,“你媽有沒有教你要對遠鈞盡責啊?”
冕良脫口而出:“當她不要我了的時候,我對她來說就是廢品一隻,沒有價值怎麼盡責?”
冕良說得太快,家明慣性答:“是的。”答完方覺這個問答危險,手裏揉的麵停下,拚命對書偉使顏色。
書偉想來真被曾小姐的蕾絲窗簾惡心得忘乎所以,一把香蔥剝得亂七八糟,還搖頭晃腦地呼天搶地,“天啊,跟你們兩個傻子聊天真沒勁兒,我想遠鈞。”不甘心拉長聲音,“我想遠鈞——”
砰,一隻醬油瓶子從冕良手裏滑到地上,應聲而碎,隨著破碎的聲響,一屋子寂靜。冕良鎮定地笑笑,“哦,手上有油,不好意思。”家明拿掃把抹布幫忙收拾,叫書偉:“行了,快去再買瓶醬油回來。”
冤孽!現在冕良都這樣想了,冤孽!他所堅持的道理,可能就是一種冤孽。
這年的冬天,冕良打算暫時從他的冤孽裏逃離一時,和幾個球瘋同學一起。他們將去到瑞典北部北極圈以北193公裏的Kiruna看極光,並且住在Torne河中建築的冰旅館裏。這個計劃早就在實行,他們很在就預定了冰旅館的房間。
需要厚點的冬衣,臨行前置辦行裝,曾憶湄興致勃勃帶冕良去CK專賣店。
冕良其實不懂時尚,但他認識這個Calvin Klein。他記得家鄉飛雪迷離的廣場,她對他說過:“我特別在CK專櫃,歇斯底裏買了最小Size的五件男裝,穿在你眼前出現,想讓你注意我,可惜你根本無視我的存在。”
她可真傻,冕良自己都不記得自己穿過什麼衣服,怎麼可能認得她穿的是什麼?唉,女人的邏輯。不過,冕良現在記得那件外套的款式,他走到專賣店角落,拎起一件深綠,一件淡灰,一件杏白,加大碼,他沒很多錢,隻能要三件,可惜沒有深藍色。
付賬時候,曾憶湄這個一心把冕良扮靚成時尚酷哥的女孩兒著急了,“那是老款,這邊有新季的限量版,買那件黑夾克好不好?”“我喜歡這幾件老款的。”冕良一向溫柔地堅持。
不過他幹了件詭異的事情,他問專櫃的那位先生:“曾經,有沒有一位個子不高,眼睛大大,皮膚白淨,英文說很好的中國女孩兒來買這種款外套?藍色的,買了五件。”
當然沒有。
可是冕良的詭異行為把曾憶湄給氣跑了。她說再也不要理會冕良。
看起來,也被曾憶湄小姐拋棄了,這倒不是很讓人傷心的事情,她高興就好。
這年十二月,冕良和朋友們搭機到瑞典首都Stockholm,再乘火車到Kiruna,與旅館聯係後,有人用狗拉的雪撬帶他們去旅館。那真的完全是用冰做的旅館,沒有暖氣。大廳的吊燈將冰牆冰柱照射的璀璨奪目,晶瑩剔透。住宿的房間都不大,床也是冰的,上麵鋪著馴鹿皮。晚上就是在這樣的床上睡覺,旅館給提供全套特殊裝備,保暖服,皮帽子,保溫長靴和特殊睡袋。
這座冰建築的盡頭就是大名鼎鼎的,曾二度被Newsweek周刊評為世界上最絕妙的酒吧。這裏的吧台是冰雕的。吧椅也是,椅子上鋪有馴鹿皮。所有的酒杯都用冰製造。當冰雪剔透的酒杯裏調注入色彩鮮豔的各款雞尾酒,相信沒人抵得住這樣的誘惑力,即使沒有西出極圈無故人,也自可一杯一杯再一杯了。這樣的酒和酒杯,讓冕良想起某年某日某人,在滴水成冰的冬夜,遞給他的那盒,說可以凍得人過癮的冰激淩。冕良刻意隱藏住不想碰觸的深切懷念,在這個異國他鄉的冰酒吧,不知被誰動了手腳,像被戳破的水銀包,滾動著晶瑩的銀色光彩,傾瀉了滿地。
冕良對冰酒杯特別感興趣,喝的時候涼絲絲,感覺嘴唇快沾上去了。
像一種接吻,他和遠鈞的那種吻,在那些日子,莫名其妙,就是停不下來被吸住被沾住的吻。
冰酒杯捧的時間長了,會融化,就凹下一塊。這也像和遠鈞,吻得久了,就化了。
而酒精在他體內引起的絲絲薄醉,更像回想起那些,可愛的,動心的,如同將嘴唇吻出芳醇的往事一樣迷人。
這樣喝著酒,想一個人,在北極圈等極光,真是奇妙。冕良打量著酒吧,迷離燈火,將整座酒吧映照得像個光怪陸離的夢境,他自己,也像流浪入某個夢境,不願醒來。
而夢有多遠,心事,就有多長。
“韓冕良,你今天酒興很好?”冕良的球瘋同學打趣他。
冕良承認:“是。”他連心情都難得的好。
似乎連蓄著兩撇小胡子的酒保都感染到冕良的好心情,跟他搭訕,“我們這個小鎮的人,每年都期待著這樣一場盛會,等待著極光的來臨。”他問冕良,“你會去看極光嗎?”
冕良又要了杯酒,說:“我就是來看極光的。”
酒保就用那半通不通的英語,冕良也用他那拚拚湊湊,破到不行的日而曼語,聊上了。
“在我們這裏,人們都認為極光是死去的,少女的靈魂在舞蹈。”酒保說,“她們會在這個季節,追隨著白雪皇後的車輦,來到這裏,唱歌,聚會,享受自由的快樂,她們的舞蹈和歡愉,就會變成天上閃耀的極光……”
這是冕良聽說到的,關於極光和白雪皇後最美麗的故事了。對了,白雪皇後的宮殿,不知道有沒有這座冰旅館這樣好看,熱鬧。
冕良和同學這次來之前有聯絡過,在這個季節,也在這裏工作的,瑞典空間物理中心的前輩。前輩晚上帶他們去看極光的時候,突然問冕良:“你沒戴帽子嗎?”
“嗯。”冕良圍圍巾。他記得遠鈞穿這件衣服就撤了衣服的帽子搭的是圍巾。
球瘋同學驚奇,“韓冕良你很另類,你知道外麵多少度?零下35度哦,你以為哪裏都是洛杉磯每天都是春天啊。”
冕良醒悟,對啊,自己到底是幹嗎?他隻是來看極光的啊。都是駱遠均害的,她帶給她的憂傷,終成件侵入骨骸的事兒,讓他鐵不正常。
還是空間物理中心的前輩給他找來個大皮帽子,戴上麵罩,把他弄得像隻熊一樣以後,才帶著他們開車去觀測點。四野白雪茫茫,寒風凜冽夾著冰晶雪粒往臉上打來。天空中已隱約可見淡綠色的光束帶,緩慢延伸,綠色逐漸濃重,在不長的時間裏貫穿大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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