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魂輕輕以食指扣擊著酒碗,一下一下敲著節拍。一手支頜,朱唇微啟,曼聲唱道。也許由於酒醉,她的聲音有點沙啞,顯得低沉而荒涼,不過仍然好聽:“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又轉東升。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皓月當空,恰便是嫦娥離月宮。”
唐儷辭似乎也醉了,他伸手扶額,微微偏頭,側耳傾聽,抿唇淺笑,姿態有股妖異的絕美,他聽出來清魂的聽詞竟《貴妃醉酒》裏的唱詞。
“唐公子……”清魂醉的搖搖晃晃起身萬福:“獨坐皇宮有數年,聖駕寵愛我占先。宮中冷落多寂寞,辜負嫦娥獨自眠。妾身楊玉環,這廂有禮。”
清魂本是水袖衣,喝醉酒的她嫵媚倦然又風情暗藏,後麵幾句圓潤細膩的嗓音,以及流暢典雅的咬字、撩拍與唱腔轉韻,更別提她那柔軟優美的作功,輕功甚好身輕如燕,一個玉蘭手,一個流雲甩袖,一蘋一笑一踉蹌,一嬌一嗔一回眸,真個極柔美之能事,簡直把個楊貴妃給演活、唱活了。“玉石橋……斜倚把欄杆……靠,那鴛鴦來戲水,金色鯉……魚在水麵……朝。”唱完爬在石桌上笑了開起來:“我唱完了,該你了,跟你說好,我要聽《心魔》。”
“好!”唐儷辭側趴在石桌上,銀色的長發垂下來,懸在空中,在夜風中微微蕩漾:“怎麼……誰說我近來又變了那麼多?誠實,其實簡單得傷人越來越久,我嘛……”
這是她身為銅笛樂團合作經濟人是發的第一支歌。
“……城市裏奉上神台的木偶,假得……不會實現任何祈求。”唐儷辭微微倚袖,唇角微微上翹,微微合了眼,“……你說,你卑微如花朵,在哪裏開放,在哪裏凋謝也不必對誰說;你誰你雖然不結果,但也有希望,也有夢啊,是不必煩惱的生活;我呢,我什麼都沒有說,”
“咯咯”直笑的清魂在唐儷辭淒楚的歌聲中漸漸安靜下來,她坐直身子,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倚袖淺笑的男子,眼神甚是溫柔,還是醉的一塌糊塗但也開始輕聲合輕唱“人生太長,人生太短,誰又能為誰左右?我不是戲台上普渡眾生的佛,我不是黃泉裏迷人魂魄的魔,我坐擁繁華地,卻不能棲息,”淡淡看見有一顆晶瑩的水滴從清魂角流出,在她臉上蜿蜒出一條水跡,最終從腮邊滑落。
“我日算千萬計,卻總也算不過天機……”唐儷辭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而清魂身子漸漸向桌前傾倒。
“五指千謎萬謎,天旋地轉如何繼續……”清魂終於趴在桌上,聲音越發低了,最後再不可聞見,黑色的長發垂下來,懸在空中,在夜風中微微蕩漾,呼吸也變的均勻,睡著了。
唐儷辭怔怔地望著她安靜秀雅的容顏,眼光流動,眼神瞬息萬變。他自懷中取出另一隻夜光雕杯。此杯晶瑩剔透,在夜色中微微發光,卻是一隻價值不菲的夜光杯。又端起酒壺,對著漆黑一片的夜空,仔細端詳一陣,延伸似極其迷茫。他眉眼微一動,杯中注酒,仰首飲
盡杯中酒。酒液入口辛辣苦澀,為什麼他不敢醉呢?
他少一個信任的人?他怕死?
清魂說他是壞人,壞的心安理得,壞的理直氣壯,壞的半夜敲門能不懷疑有鬼,但是他也有怕的。
他怕寂寞,怕無人理解,怕沒人愛他,他怕的太多太多……
那麼,他一定不夠壞了,所以才怕這麼多,但是,阿眼讓他做一個好人。
唐儷辭保持先前的姿態對夜空端詳空杯,突然身子一軟,倒在石桌上,握杯的手一鬆,又一隻價值連城的夜光雕杯頓時支離破碎。
他還不沒醉。
他還是可以感受到腹中兩顆心的跳動。
他
還是可以聽見遠處有人在吹簫,他還也以清楚的說出那簫的曲目是《妝台秋思》,他明明白白的知道那個吹簫的人嘴中吹奏的明月玉簫。
那是明月玉簫才可以吹出的音色。
那簫旋律舒緩寧靜,意境優美恬淡,而簫宜靜夜,尤宜月夜,“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言之切切。
而簫聲也有缺點太過淒涼,悲哀……
他不喜歡簫,也不喜歡二胡,不喜歡大提琴。
凡是音色悲傷的樂器他都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