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若是怕,大可以離去。”夢柔無暇理會他的抱怨,細心的察看著這別院的布置。
太安王是隻狡猾的狐狸,讓她和韓衝在這個別苑留宿,一定有他的用意。
“我說你到底在看什麼?”韓明不解她為什麼從踏進別苑起,就一直打量每一處事物。
“我今晚本就是要來太安王府的,既然來了就得搞清楚一些事情,這些事情與你無關,你無需要知道。若是天亮沒見我在這房間裏,你就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速速離開王府,聽清楚了沒有?”夢柔說得極為認真。
韓衝本想問她原由,但想起她方才說“這些事與你無關,你無需要知道。”他也就不便多問,回到房中反複思量也沒尋出結果。
一陣夜風伴著鬆柏的清淡香氣從窗外襲來,他竟有了睡意。
等韓衝醒來時,天已大亮,猛然想起昨夜夢柔說的那句話,不敢怠慢趕衝進她房裏,竟沒見到她身影。
看來她昨晚就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會說了那些話。
他現在應該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速速離開王府才是,可轉念思及皇上的托負,腳像訂了釘似的,根本就走不了。
正在糾結間,就聽到房外傳來太安王上官豪帶笑的聲音:“唉呀呀,將軍昨晚在舍下睡得可好呀?”
韓衝跟隨韓逸明多年,早看慣了太安王對皇上陽奉陰違,明的暗的不知道給了皇上多少罪受。如今是越發不把皇上放在眼裏,那韓夢柔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這太安王竟敢對她動手腳!
皇上、太傅說他是功臣對他讓三分,可他韓衝就偏偏不買這個賬,臣子始終是臣子,難道還想凜架到主子之上嗎?
韓衝本想從太安王口中問出韓夢柔下落,轉念一想:人既然是在太安王府上失蹤的,這隻老狐狸又怎麼肯把真相說出來。
如果現在就跟這隻老狐狸翻臉,怕連他也脫不了身,到時候又有誰去搬救兵呢?
心中一番思量之後,韓衝一臉勉強的向太安王行禮:“勞煩王爺掛心了。”
“韓將軍客氣了,老夫昨天怠慢了兩位貴客,特意前來賠罪。”太安王說道此處,抬眼望了一下門窗緊閉的北廂房,笑道:“看來老夫來早了,等夢柔姑娘起身後老夫再來。”
韓衝送走太安王就急急的奔回皇宮報信去了。
“主人,為什麼不直接把韓衝殺了,如果韓逸明以此借口抓住主人不放,豈不壞了大事?”說話的是一名身材纖瘦的玉麵男子。
太安王聽了此話,擼著花白的胡須,言語間滿是篤定:“韓逸明那小子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江山的。”
“那主人為何……”玉麵男子不解。
“若老夫此次除去韓逸明,韓氏還有另外一個有權繼承皇位的人活著,老夫豈不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唯有讓他們朝氏自相殘殺,到時候老夫再站出來主持公道,人心盡歸老夫所有還怕取不了這天下嗎?”太安王笑得極為狂傲,仿佛他已經看到了方才所說的那番景象。
玉麵男子一言不發的望著一眼瘋狂的太安王,眼裏竟有一份癡迷。這份癡迷在太安王視線移過來時,瞬間換回了以往的平靜。
“櫻,你是我最信得過的人,那個女人是整個事件的關鍵,事情你可得辦好了。”
“遵命。”
這位玉麵少年正是前替韓衝和夢柔引路的那個臉色蠟黃聲音嫵媚的上官櫻。
她自小就是太安王上官豪身邊的人,目睹王爺立誓要成為從中之龍,他曾經承諾隻要他承襲王位便封她為王妃,於是她用自己的處子之身為禮物成功接近了老王爺,忍受老王爺的各種折磨每天在他食物中下毒,就連天下名醫也查不出真正的死因,隻是說老王爺是死於身子虛空。
她滿心期待的等著他來娶她,結果成為太安王妃的卻是另一個女人。
這叫她如何甘心?她要讓那個占了她太安王妃之位的女人生不如死。所以她把一風塵女所生的女嬰跟王妃之婦調換,她用下過詛咒的發釵燒紅後在女嬰背上烙下疤痕,然後將那女嬰扔進林子裏讓她慢慢死去。
她依舊是太安王身邊最信任最得力的人,她不明白權利對一個男人到底是怎樣的迷惑,她隻知道這個男人已經不滿足‘王爺’之位,這個男人想要的是天下。她想助他,唯有變得更強,所以她練了異族禁術。
每逢月圓之夜她就會變成容顏醜陋的老嫗,平日裏卻是十七歲的少年,追隨王爺的人都在背地裏嘲笑她是隻不男不女的妖怪,這些她根本不在乎。
因為她是他身邊最親信的人,這就足夠了。
夢柔知道自己中了一種名叫天香醉的毒藥,凡中此毒的人全身穴道自動封閉,眼睛暫時失明,卻能聽見同周圍的動靜。
似乎有腳步聲漸行漸近,最後停在她身邊,傳過來的是一道少年的聲音:“醒了吧。”
此人正是上官櫻。
“我的孩子在哪?”夢柔最關心的莫過於此。
上官櫻停在五步遠的位置打量著被王爺以孩子引誘進府的女子。“母愛真是偉大呀,自己都成砧板上的肉了,還有心顧念著孩子。”
“王爺怎麼會殺掉一顆對他有用的棋子?至少他現在不會殺我。”夢柔很確信這一點。
她這副自信滿滿的表情,讓上官櫻心中大驚:像,實在是太像了。
思及至此,掌中已運出一股真氣直直向夢柔襲去。
夢柔本能的想躲開突來的襲擊,無奈身中天香醉,隻覺胸口一涼,衣服被真氣劃破,露出一大片誘人春光。
她不覺冷笑,太安王手下也不過是些好色之徒。
隻覺一雙冰冷異常的手毫無憐惜的將她翻按在地,手指撫過她後背的一處,聽到耳邊傳來少年的抽氣聲:“你的命也算夠硬。”
說完便起身,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
夢柔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個怪人。
接下來的日子夢柔每天都被太安王府的下人們按貴客禮儀招呼著照顧著,隻是身邊有個鬼影似的上官櫻一直跟著。
上官櫻替王爺辦過不少事,都是她當開路先鋒,唯獨這次王爺卻派她跟著韓夢柔,一個身中天香醉不能運功逃走,眼睛失明的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就算要有人看管,動用她上官櫻,豈不是大材小用?
王爺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哼上官豪那隻老狐狸,說這麼急不可耐嗎?”正在練書法的韓逸明聽了韓衝來報,將筆一擲,極力忍住想掀桌案的衝動。
還有六天就要行皇後冊封大典了,曹孟清也正在路上了。如果韓夢柔被太安王軟禁的事情走透了風聲,曹孟清必定會折去太安王府救人。到那時,他的全盤計劃都會化成泡影。
看來他得重新再布一個新局,六天之內將太安王連根拔除永絕後患!
“傳唐良來書房見我。”韓逸明深皺眉頭,看來這時候也隻能和這小子聯手了。
韓衝領命剛轉身就見到身著一身紫月色長衣的唐良翩翩而來。
“嘖嘖嘖,皇兄對臣弟果然是念念不忘呀。”唐良掃了一眼韓衝離去的背影,把目光定在韓逸明的臉上。
同父異母的兄弟兩個,一個為了完成父親的心願重振韓氏一族;一個是為了替母報仇雪恨立誓毀掉韓氏。
“沒想到今時今日我們會在同一艘船上。”韓逸明話中透著感慨。
“皇兄這麼說就是見外了,臣弟一直對皇兄馬首是瞻。”唐良嘴上這麼說,心中卻知道柔兒的處境確實很危險,若不然他也不會主動來找韓逸明。
現在他們聯手也隻不過是各取所需,一旦目的達成,他們兩又會回到各自的位置。
他們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卻都有著一顆執著的心。唯一不同的隻不過是他執著於美人,而哥哥執著於江山。
太安王料定唐良會親自來找他,隻不過沒料到唐良來得這麼快。對於唐良他早有耳聞,這男子跟女兒上官月的暗昧關係他更是了如指掌,隻是覺得無必要出麵捅破罷了。
“我幫你除掉韓逸明,你把她交給我。”唐良很清楚跟他作交易的是什麼樣的人物,開門見山是再好不過的。
上官豪對他此舉相當滿意:“二世子果真爽快。”隨即輕輕掃了一眼身旁的親信,吩咐道:“去把夢柔姑娘請來。”
“謝王爺美意,隻不過此事還是保密的好,我告辭了。”唐良深知如果越是在乎夢柔的安危,這老狐狸手中的籌碼就越大。
夜月星稀,一道頎長的身影從屋頂翩然而下,四周寂靜得有些異常。他小心翼翼的推開東廂房門朝紗賬位置走去。
望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那道背對他而臥的倩影,他的心跳竟莫名的快了幾分。
剛挑開紗幔還未來得及喚出“柔兒”兩字,就聽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輕笑,“唐公子真不愧是韓氏頂尖高手,才短短兩天就將毒逼出體內,早知你有這等本事,那夜我就應該把藥再多下幾分,也省得你給主人添麻煩。”
唐良雙指夾住上官櫻投來的暗器,唇角微微一揚,牽出一抹嘲弄的冷笑,眼底肅殺之光一閃而過“抱歉,令你這位太安王府第一殺手失望了。”
“說抱歉的應該是我才對,今晚讓唐公子白走一趟沒能見到心上人。”上官櫻說話間左手有團微弱的藍光,那光亮如火焰般晃動著,透著陣陣詭異。
唐良與上官櫻交過手吃了暗虧自然去查過她的老底,一個女人為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還能付出到如斯地步,倒不得不讓他說句佩服。不過想要除去太安王必須得先拔掉上官櫻這顆釘子。
“莫非你又想對我動手?可別忘了如今我與你主子可是同一艘船上的人。你主人說隻要我幫他達成心願,不論什麼條件都答應……你說如果我提出讓他殺掉你,他表誠意會不會……”唐良沒有把話說完,上官櫻幽冷眼眸中瞬間閃過的黯然神情盡入他眼底。
上官櫻聞言竟大笑起來,聲音裏透著一股淒厲“你就不怕我死後,世上再無人能解天香醉嗎?”
這個女人手段好毒辣,竟然對柔兒下天香醉!
“你覺得,如果你癡戀一生的主人知道當年你將他親身骨肉調包,讓他的骨肉受盡磨難,他還會如現在這般待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就這麼確信世上除了你之外就再無解天香醉的人了?”唐良抓住她的弱點不放。
他的話確實讓上官櫻產生了動搖。軟骨散和天香醉都是她精研出來的天下奇毒,唐良中了她的軟骨散,竟然在短短兩天之內就將毒清出,他能解天香醉也不是沒可能。
太安王的手段她最清楚不過,更何況是她用那般殘忍的手段對負他的妻女,他又怎麼肯就此輕易放過她?“唐公子費了這麼多心思才進到東廂房,豈會白走一趟?隻要你能助我家主人除去韓逸明,我定將夢柔姑娘和她的孩子毫發無傷的送回來。”
有上官櫻這句話,唐良再無顧慮。
第二日韓逸明傳王公重臣去皇宮赴宴,特意安排太安王坐在左上座,唐良則在右上座。
唐良借獻酒之機將寫有字跡的手心故意露給太安王看見。
太安王起身回敬,將杯中酒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