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月與小沙彌在尚清寺之事關乎皇家顏麵,在場的大臣們回朝後都三緘其口,韓逸明對此事置若未聞。
“奴婢代皇後娘娘向太安王問安。”上官月讓親信候在朝堂外的石階旁,見到太安王退朝趕緊迎上去拜見。
太安王是何等人物,今日朝堂君臣一派祥和之氣,仿佛是暴風雨預來的寧靜。他安插在皇宮的眼線沒有收到任何風聲,這讓他隱隱感到不安。“皇後娘娘近來可安好?”
“皇後娘娘思親情,近幾日身子不好。”
“那本王請了皇命再去探娘娘。”太安王回了一句就徑自走了。
“父王真這麼說的?”上官月聽到侍女回來說的那番話,從床上坐起來。
她本想裝病讓父王來宮中商量一下應對之策。尚清寺一事按宮規她應該被處死,可是她回宮都將近十天了,皇上對此事不懲不罰,仿佛尚清寺發生的不堪之事隻是一場噩夢。
皇上曾親口應允,他們成親後就是一家人,父王可自由出入她宮中。如今父王卻說要向皇上請命後再來探她,這不明擺著是父王向皇上示弱了嗎?
太安王在宮中的眼線雖然沒有探得消息,可是宮外頭的卻有了新情報。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包得住火的紙,上官月與小沙彌的醜聞不脛而走。
“王爺,皇後娘娘送了封密信給您。”下人恭敬的將信擱在桌案上悄聲退下。
太安王對於這個草包女兒深感無力。她在宮中如何他早有耳聞,如今更是把性子使到了佛門靜地裏,那可是聖地。早不知道收斂,現在捅出了這麼大個樓子才來求救。她難道看不出皇上已非昔日那個羽翼未豐事事求全的少年了,皇上手中權力越來越大,指不定哪天就出手拔了他這顆眼中釘。
皇上雖然在人前總笑著說他們是一家人,那些禮數規矩會讓彼此生分,所以一並都免去了。可他是皇上,怎麼容得下別人與他尊貴的身份平起平坐?凡事全憑他一張金口,今天他說是一家人便齊樂融融,改天他說是奸臣賊子便人頭落地。
越是這個時候,他更應該低調處事,可他的草包女而就是看不出這事表的嚴重性,一出了事就急巴巴的跑來求救。
唉,好在他算多一步,先把韓夢柔的骨肉搶到手,不怕韓夢柔不自動上門來找他。這個女人可是皇上的軟肋,有她在手必能逃過此劫,留得青山再他就什麼都不怕了。
韓逸明與韓夢柔對坐在席上,兩人相對無語。席中小桌幾上那鼎碧玉八角香爐青煙嫋嫋,屋外竹葉被風吹過發出的沙沙聲越發清晰。
最終韓逸明還是先開口打破了屋內的沉寂氣氛:“那孩子的事我會給你一個交待。”
韓夢柔沒有應答,隻是別過頭去望著投射在窗紙上的竹影。她心裏很清楚那個孩子對他來說是製衡曹孟清的利器,要不然他也不會如此著急的讓韓衝將她帶離皇宮軟禁在此地。
過了許久,她才開口,語氣裏盡是嘲諷:“交待?皇上已貴為九五之尊,對一枚棄子又何需交待?”
“你認為是我故意將那孩子置於死地嗎?”韓逸明望著她的側臉,心中莫名失落。
如今在她眼裏,他也隻不過是為了鞏固、拓展權力,不擇手段的冷血君主罷了,可她又何曾知道,他一直在江山和她之間拚命的掙紮著。
“再給我七天的時間,到時會讓韓衝送你回宮。”他努力讓語氣顯得平穩些。
隻聽韓夢柔淡淡回道:“看來在你眼裏我這顆棄子還有用處。”
“夢柔,你明知道我做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已,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事事懷疑我的動機,難道,如今站在你麵前的我,在你眼裏就這麼不堪嗎?”韓逸明說得有些激動,手越過桌幾想將她的手牽住,卻被她不著痕跡的掙開。
“皇上言重了。”她的語氣生冷得猶如寒冰。
聽到他深深的歎了口氣起身離開,她才起身行禮:“恭送皇上。”
韓衝見到韓逸明出來麵色凝重,心直口快的勸道:“皇上,末將實在不明白,這個女人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為何還要留她一條狗命?還要讓末將親自守著?”
韓逸明臉上扯出一抹淡笑,當初讓韓衝監守著夢柔就是看中他性格直爽,忠心,沒有心眼,不會違背皇命。最最重要的是他恨透了以色示君的女人,所以才放心的讓他呆在夢柔身邊。
韓夢柔一心掛念著孩子,又有哪晚能睡得安穩。
子夜時分聽到窗外傳來滴答聲,窗也不知幾時被夜風吹打開了。她起身正準備把窗關上,感覺身後傳來熟悉的男人香氣,迅速的向右躲開,不料撞上桌上的花瓶。
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不多時就聽韓衝在房外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起夜沒點燈碰到了花瓶。”韓夢柔狠狠的瞪了一眼依在窗欄邊上雙手抱胸看好戲的唐良,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讓她有股想狠狠撕爛他的衝動。
韓衝哦了一聲就退下了。
唐良臉上依舊掛著笑,伸手理了一下飄到額前的一縷長發,用唇語說道:“柔兒,有沒有想我?”說話間已近到她身前。
韓夢柔知道這個男人平時對她沒個正經,於是用手肘狠狠的頂向他的胸口,趁他吃痛之際,走到床邊衣架上取了件外袍穿在身上。
穿好衣服後目光往他身上瞄了一眼,卻見他麵色蒼白得有些嚇人,嘴角似乎還掛著一道血漬。
以他的功力,她剛才那一下完全傷不了他的。
“……你怎麼了?”她越發覺得他不對勁。
“那孩子我讓人從手中抱走了,我是來請罪的。見你這麼關心我,我也能含笑九泉了。”唐良臉上依舊是玩世不恭的笑容。
“難道連你了想利用孩子奪權嗎?”韓夢柔身邊的男人都是君王權貴,可她依舊不懂權利對於男人來說是多麼大的迷惑。
“嘖嘖嘖,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早知道就不應該讓那人抱走孩子了。”唐良一笑,嘴角的血溢得更猛了。
韓夢柔趕緊封住他的穴,想將真氣輸給他,卻被他阻止:“我死不了,你還是留些力氣去救你的寶貝孩子吧。”
“難道真是上官月的為?”
“上官月可沒那頭腦,是太安王。”
“太安王?”韓夢柔深知太安王城府極深,連唐良也遭他暗算,她真的能從他手裏奪回孩子嗎?
唐良見她眼神閃爍,笑著安撫道:“他就算殺了全天下的人,也絕結不會殺你。”
“為什麼?”她不懂唐良為何突然冒出這一句。
“虎毒不食子。”唐良見韓夢柔還想問他,於是又出聲說道:“快去吧,晚了我可不敢保證你的寶貝孩子可否活命。”
韓夢柔推開門,隻覺寒光一閃,一股劍氣朝她頸間襲來,雖然她迅速的避開,卻被劍氣割破了道淺淺的口子。
隻見韓衝持劍冷聲問道:“這麼晚了,姑娘是想去哪裏?”
“去太安王府送死,韓將軍不是一向期望我這個以色示君的人早點死嗎。”韓夢柔的話聽起來像是開玩笑,她自己知道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本以為自己為韓氏做了這麼多,她不求韓逸明能夠兌現那時的承諾,隻求留孩子一條生路,可他卻一心想利用那孩子成為他完成帝國夢想的墊腳石。
如此陌生又冷血的韓逸不再值得她留念,她也沒有顏麵再奢求回到曹孟清身邊,她此生唯一盼望的就是帶著孩子隱於山野過最平凡的生活。
韓衝沒料到這個女人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一時不知道怎麼接下去,隻好收起劍緊跟在她身後。
“韓將軍跟著我做什麼?莫非是想趁我落難時補上一刀?”
韓衝本不想搭理這個以色示君的女人,隻是她這麼說就是把他韓衝當成了無恥小人,一時氣不過,大聲道為:“若非君命不可違,誰稀罕跟著你啊!”
“韓將軍既然是非跟著我不可,那就去給我弄兩匹上好的馬來。”韓夢柔這些日子與他相處了摸清楚了他的性子,知道他耿直,也沒把他這話放在心上。
看到韓衝眼裏滿是不解,她隻好把話說明:“這裏去太安王府有一大段路程,如果沒有馬帶步就算功夫再了得的高手,到了太安王府還有多少力氣搶回我的孩子?難不成你真的認為我是吃飽掙著跑去送人頭的?”
韓衝被她說得一張陽剛正氣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冷冷的哼了一聲就走了。
不多時牽來了兩匹棗紅色的驃肥大馬。
韓夢柔縱身躍上馬背,臨走前有些擔憂的望了一眼房內,心中暗付著:她印象中的唐良,就算再艱巨的任務他也能在最短的時間輕鬆完成,隻是沒想到這一次卻傷得這麼重。
早聽聞太安王大權在握,當初韓氏老主人正是看中了太安王手中的兵權才極力拉籠與上官家聯姻,身份顯赫,府邸氣派,非同一般。
韓夢柔還沒開口身旁的韓衝就冷冷出聲道:“姑娘,我們已經跨入太安王地階。”
話音剛落就見到原本漆黑的道路兩旁,橙黃色的燈籠一盞接一盞的亮起來。
離他們三丈位置站著一名身著黑衣的女子,身段極為纖瘦,麵色枯黃,聲音卻極為甜美:“貴客讓王爺好等,請吧。”
“姑娘,我看這人詭異得很,我們還是回……”韓衝難得好心的提醒。
韓夢柔輕輕挑了下眉,不入虎穴又怎能帶回她的孩子?“將軍現在想回去還來得及。”
這話聽到韓衝耳裏很不是滋味,他可是堂堂男子漢,怎麼可能到了這時候打退堂鼓?這個女人這麼說也太看不起他了……管她看得起還是看不起,他才沒那鳥功夫去在意她對他的看法,他隻是怕這女人呆會萬一有什麼閃失,他有負皇上所托。
隻見那黑衣女子側過半臉來掃了韓衝一眼,竟看不中是何情緒,夢柔不得不對這女子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備心。
那女子似乎看穿了韓夢柔腦中的想法,開口道:“既來之,則安之。”
韓夢柔心中佩服這個女人驚人的洞察力之餘,也禮貌回道:“有勞姑娘帶路。”
那女子冷冷的掃了她一眼,拋下一句:“客氣了,叫我上官秋櫻便可。”之後,到王府大堂也未聽見她出聲了,隻留下個清冷纖瘦的背影。
等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仍不見太安王,韓衝沒了耐性喚住大堂裏服侍的婢女問道:“你們家主子到底在搞什麼名堂?把我們帶進來,連個鬼影也沒見著,是不是虧心事做太多沒臉見人了?”
韓衝報怨的話音剛落,就有小廝進堂來傳話:“兩位貴客真不好意思,王爺今天臨時有事不能親自接見兩位,特意吩咐小的前來招呼兩位貴客今晚就在府上住下,王爺說明天一早必定親自前來向兩位貴客賠罪。”
夢柔見韓衝望著她,眼神似乎在尋求她拿主意,起身道:“客隨主便。今夜確實是我們兩個冒失了,還有勞小哥將我們兩的歉意告訴王爺。”
那小廝先前無端被韓衝發了脾氣拉著一張臉,現在聽到夢柔如此禮貌,臉色稍稍緩和了些。
小廝領著兩人進了一所別院,一個住在東廂一個住在北廂。
韓衝等那小廝一走就把夢柔叫住:“雖說你想死,可也別把我當作墊背的。剛才你拒絕那小廝我們去外麵找間客棧,也比在這兒安全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