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荷包倒空了之後,手心裏已經是滿滿的一堆了。
伸手數了數,倒是有好幾十兩銀子,賠償那些村民是足夠了。
然而她眼中卻無欣喜,全然都是憂色。
雖馬婆婆臨終前將這些身家都給了她,但這到底不是她的。當初她便說了隻是代為保管,那這銀兩便是萬萬不能動的。
否則有一便有二,她總是依賴著這裏的銀兩,總有一日是會將之拿光的。
到時候再無依賴之物,不僅失信於人,也叫自己失去了份依靠。
索性如今還未到如何艱難的時候,也不必火急火燎的動這東西。
歎了口氣,溫染又拿過方才的荷包,將銀子盡數裝了回去。她明日早些到鎮子上去瞧一瞧,若是五日之後再賺取不到足夠的銀兩,便再想法子吧。
如此想著,便也是一夜未眠,第二日一清早,天剛麻麻亮就起身收拾了妥當,準備往鎮子上去。
她心裏其實挺沒底,但也總比什麼都不做強。
如今已然入了秋,一大早的寒氣已經有些重了,再過些日子等過了白露,便是越發的要涼起來了。
“呀!”
一開門,溫染便是驚了一驚。
門外一偉岸聲影端正立著,他渾身裹著寒氣,麵容冷峻肅然,也不知站了多久。
溫染著急忙慌的將人拉進來:“怎麼來了卻不敲門?站在這裏多冷啊,仔細著了風寒!快些進來暖暖身子,我去給你熬一碗薑湯。”
她絮絮叨叨的,利落的將人拉了進來並關門,急匆匆的往內裏走去。
林放巍僵硬的任她拉著,低頭看了看手臂,順從的跟著她。
他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了,渾身早已是冰冷。此時手臂上傳來的柔軟溫度便是越發明顯,讓他忽然覺著有些貪戀起來。
她急急的將他按在椅子上坐下,便要轉身去熬薑湯。
手臂上的溫暖柔軟一瞬間撤離,林放巍順勢將她抓住:“且等一等。”
“這可耽擱不得,受了寒氣總是不好,你如今年輕力壯的不覺著,老來了便要受累了!”溫染微蹙著眉頭,一雙剪水眸子裏盈滿擔憂。
林放巍一笑,用了巧勁兒將她拉過一旁坐下來。
“無礙。”
他是習武之人,自有一股子內勁兒護體,這股子寒氣他還不放在眼裏。
抖了抖身上的露水,林放巍從懷裏掏出兩錠銀子來,‘啪’的一下放在桌上。
“林大哥你這是?”溫染又被嚇了一跳,差點站了起來。
這敢情他一大早來,專門給她送驚嚇來了!
這兩錠銀子不多不少,正正好是二十兩,對於陳家村任何一家來說都是個大數目了,他卻是這般輕易的拿了出來。
林放巍卻淡然道:“昨日運氣正好,獵了個好家夥,賣了些許銀兩。”
他說得渾不在意,但這期間該有如何凶險!
溫染是知曉打獵的艱辛的,能賣得好價錢的東西都是凶猛之物,哪一個不是要人性命的?
想著她便越發愧疚,將銀子拿起塞到林放巍手裏道:“林大哥這……這我不能要,我今日便是要去鎮子上找活兒幹,結了工錢便是有了。這銀錢你還是自己存著,將來置辦些良田房舍,種田才是正經,再別去做那拚命的活計。”
她倒是心疼他。
林放巍冷淡抬眸,將銀錢抓了複又扣在桌上:“你如今正是需要,且先拿去。”
陳家村任一家都不是好相與的,昨日有多少上門來鬧來索賠的,這五日她便會有多大麻煩。
那些人一日沒拿到銀錢,便一日不會消停,這其間還不知會生出多少枝節來。
還是早些了結了的好!
顯然溫染也是有這般遠見的,眸中閃過幾抹深思,最後咬牙將銀子一把抓了收好,轉身回了裏屋去。
不一會兒她手裏拿著筆墨宣紙出來,在桌上將宣紙鋪好,提筆寫成一張借條,就著黑墨按了手印。
“這銀子算我借了你的,待我攢夠了銀兩便還給你,這是借條,還請林大哥也按個手印。”溫染轉頭看他,將借條指給他看。
林放巍偏頭去看,泛黃的宣紙上明明白白兩行小楷,字體清秀小巧,頗有小家之風。
這般的筆墨,非是常年苦練而不可得。溫郝明雖是讀書人,卻素來苛待幼女,莫說任其練字了,恐怕叫其讀書都是不肯的。
而眼前這丫頭,卻是偏生寫得一手好字,隻怕是溫郝明都及不上。
林放巍側頭去看了看她,掩下眼中的一絲疑惑,低頭按上了手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