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從沒想到竟有殊榮令慕容別也迎接她。可他看到秘道裏出來的隻有一個人時,璀璨如星子的眸忽然便被烏雲遮住了光彩,“她人呢?”卻還不死心的問。
“姑娘沒跟我一起回來,他去找慕容蕭也阻止這場戰爭。”她看見華發早生的帝王頹然垂下了雙手,身姿一下蒼老了十歲。
“杏兒沒完成任務,請主人懲罰。”杏兒跪在請罪。一向嚴厲的慕容別也這次竟隻是揮了揮手,頹然無力的離去,“她不想見我,我其實早就知道。”
杏兒想起可約那個冷笑,心一時悲淒無限。
慕容別也頹然離開秘室,“可兒,你愛我時,以死來逼我相見。你不愛我時,我以亡國來逼你相見,你卻不肯再見我最後一麵……”
杏兒跟著他一路來到可約住的歌飛殿,一去數月,這裏連灰塵都沒有變。慕容別也浮緩走過,每一步都似帶著對她的念想。然後在寢宮裏杏兒看到了一張嬰兒的床,玲瓏的波浪鼓,精致的小鞋小衣……
床上睡著一個兩三歲的孩子,外麵戰火紛飛,他卻睡得如此香甜,不用問他自然是楚賦的孩子,眉眼都與他十分相似。
慕容別也看著孩子帝王睥睨的眼一時也溫柔如水,那是父親的眼神,“她的孩子,還有一個月就出生了吧?”他拿起波浪鼓搖著,叮咚的聲音聽起來卻那麼令人心酸,“可惜我卻等不到那個時候。”
杏兒眼睛一濕,“主人您出宮吧!姑娘在城外等著你!”她該將可約打暈也要帶到他身邊的!
“朕是一國之君怎麼可以走?”他茫然把玩著波浪鼓,聲音惆悵,卻自然帝王的威嚴。
“主人……”她聽到戰鼓聲,慕容蕭也的大軍已然開始攻城了,皇城抵抗不了多久。
“木四,你走吧。”他忽然揮揮手,似已決然放下一切。
她堅定一跪,“木四此生跟隨主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他忽然一收惆悵,冷斷下令,“你帶著楚賦的兒子去找她,一定要親手將那孩子交到她手中,這是朕對你下的最後一道命令!”
“主人……”
“朕的命令你敢不聽?”他一揮袖,劍眉倒擰,一派冷然。
“木四遵命!”上前抱起孩子,轉身欲去,卻忽然折返,“主人,請受木四最後一拜!”五體投地仆身而拜!
攬起孩子縱身消失在夜色深處。
慕容別也目光一一掃過房中一景一物,良久長身而去,“鄧安!”
“奴才在!”鄧安誠惶誠恐的跑來。
“柴薪都準備好了?”
“回皇上,都準備好了!”
“打開宮門,把宮人們都放出去吧。”大難臨頭各自飛,他不想拉著他們人陪葬。
“皇上……”鄧安張口結舌。
“你也走吧!”他跟了他十多年,終於也可以解脫了。
“老奴死也要陪皇上一起。”鄧安痛哭,他從小看著皇上長大,忠心耿耿,誓死效忠。“好吧,就留你替朕點火。”他負手,一步一凜,踏入上宮樓。
他想起在五行教裏的那兩個月,她心喪如死,卻眷戀著他的懷抱,每當寒疾發作她渾身冰冷,他總是默默的攬她於懷中,看她臉蒼白如雪,漸漸升上紅暈,看她如秋葦掩映的眸在他懷中緩緩睜開,她會給他一笑,雖麻木,於他卻那樣溫暖。
那兩個月是他人生中最閑適的兩個月,雖然每天依然有處理不完的奏章,他兩地奔波還要照顧她這個病人,時常被她折磨的徹夜不能眠。卻從未覺得累,因為照顧的是自己心愛的女孩。
可他終究不能留她,將她送進女肆,他依然記得她離開時的眼神,那樣眷戀委屈,仿佛孩子要離開父母般,每每想來總令他痛苦不已。
這種痛苦令他害怕,他是帝王,怎麼能被一個女人絆住心神?
他不敢見她,她卻不惜自傷逼他相見。每次看到她暈迷躺在床上,他都心痛如絞,真恨不得將她帶在身邊,一生一世也不分離。
可他也知道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後會怎樣的恨他,他不能承受這種恨,隻能隱瞞著她。
在桃園裏她並沒有告訴他舒詞真實身份,他就知道她對舒詞動心了,才告訴他皇室必須孿生兄妹成親方才正統。他寧願做小人,隻要她心裏沒有別人。
可她如此多情,他留不住她,隻能拴住她。卻不想拴得越緊,她離她反而越遠。
他時常想如果當時他就以冷行的身份出現在她麵前,沒有以後的女肆,沒有以後的利用,她是不是就會甘心情願的陪在自己身邊,就算舍了這萬裏江山又如何?
他如今終於下定決心舍去,卻再也喚不回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