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三章 心之藩蘺(3 / 3)

身邊的將士在其壓迫之下已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他憂心重重的看向可約,見她又一翻手,劍直向和卓胸前刺出,竟要刺穿他胸正中的那一根胸骨!

劍帶著雷霆萬均之勢,可刺下的速度卻極是緩慢,向逆水行舟,踏雪而行,每下一寸她的臉色就蒼白一分,額頭冷汗泠泠而下。她那樣單薄多傷的身子如何能承受這等術法啊!陸峻恨不得助她一臂之力,可也知道自己微薄的力量不過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越往下越難刺,似有一雙手死死托住她的手,他見可約眸子忽然幽光大盛,牙齒深抿,竟是決絕狠厲之色,驀然咬破中指,血湧出,她一手執劍向下刺,竟將血滴於寶劍血槽之內,陸峻隻見那血如一條細小的紅蛇,吐著血紅的信子點一點的向劍尖爬去!

而那十八根血凝的肋骨此時竟像是融化了,血以肉眼不可估量的速度高速流動著,似要逃逸,卻被什麼東西生生的封印住,找不到出口!

他激動的連汗也顧不得擦,他雖不懂也知道術法之中最後的便是以血為媒,這種術法極耗靈力,反噬厲害,一不小心受傷重傷不說,甚至會魂飛魄散!她到底為何要施如此術法,而與她相抗的又是什麼人?

他猜得不錯,確實有人與她相抗,而這人不是別人,真是舒詞!

她早該想到舒詞竟是皇室子弟,並且是正統,術法隻怕並不下於慕容別也,在父親的墓裏他就疑惑塵瀛怎麼會有人經通七星禳命?那次大火來的蹊蹺,他剛與楚賦離開對方竟施了法,顯然軍中有細作,可她令曾凡嚴密監視竟沒有查出來。當時她用術法傷了對方。而在夥房裏一抱他發現舒詞身上有傷,當時並沒有在意,聯想到方才送來的東西,豁然明白這些事除了舒說還有誰能做到?他借冰夷的力量複國,隻怕當日在父親棺裏設七星禳命的也是他。

送父親的玉和木簪來顯然是威脅她!他步步為營的算計她,不惜置她於死地,是下決心要為楚菁報仇了?那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她當日在劍上施的術法並不是最玄妙的,以和卓的功夫絕不至於斃命,後詩垠將他葬於桃花雪山她更是心生疑惑,桃花雪山終年冰雪不化,冰族以冰而生,冰夷一向擅奇門玄術,顯然是要以這肋骨為媒令和卓重生!

他竟在她後院埋了如此奇兵!好啊舒詞,你竟以我父逼我,也別怪我威脅你!她倒要以自己和孩子的性命與他作賭,看他是要救和卓還是留他們!

長劍僵持了一時,對方似終承受不了壓力鬆了手,長劍便直刺入和卓當胸的主骨,隻聽一陣暴裂,那十八根肋骨竟如水晶般碎裂千萬片,然竟似不服氣,使盡最後一口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般倏然暴起直潑向暈倒的戰士!

可約絕沒料到舒詞會保留餘力讓和卓借體重生,揮刀欲斬已然無力,血剛一潑到那些士兵身上,竟似水落沙漠,頃刻間滲入無痕!

功虧一匱,可約頹然欲倒,陸峻快一步扶著她在青石上坐下,可約揮揮手,“把屍體燒了吧。”那些士兵,也不能留著啊。

驀然回頭,卻見詩垠痛心萬分的看著他,滿眼的不可置信!

可約隻覺最後一口氣也被他的眼神吸走。他都看到了,他會怎麼想自己?也認為自己心如蛇蠍吧!她做的這些事也真隻有蛇蠍女人才做的出啊。

“你在做什麼?”他目光沉斂的幾近絕望。他不相信她這麼狠,狠到人都死了還挖墳,這不是他的蘇可約,她怎麼會是這種人?

“你不是都看到了嗎?”她淡定自若的看著他,以及帶他來這裏的楚賦。

她看見詩垠拳頭緊緊的握起,青筋突突跳動,那樣憤怒一如那晚自斷手臂,“為什麼?”聲音沙喑似從沙漏裏流出。

“你想是什麼原因就是什麼原因吧。”他那眼神令她心寒,詩垠,你不是說過相信我麼?為什麼又用這種置疑的眼神看著我?你從心裏還是不相我啊,或者你的信任比不過你的良知。我這樣蛇蠍般的女人,是不配得到你這樣人愛憐的。我們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啊。

“你都不向我解釋嗎?”他期許的看著她,隻要她解釋,隻要她說,他都會相信,相信她不是這麼喪盡天良的女人!

“我無話可說。”還說什麼呢?當年那個一隻螞蟻也不忍殺的蘇可約,如今挖屍剔骨都毫不動容,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他握著她的肩忽然便暴喝出聲,“為什麼?你到底為什麼要如此做?”這一聲暴喝驚得所有戰士回頭,他們從未見冷如冰山的詩垠也有如此憤怒的時候。

為什麼?為了她的父親,為了她的孩子,也為了她的愛人——他。她不得不如此做!

可她不會告訴他,這些齷齪的事情她一個人承受便可以了。

她每一份沉默都讓他更絕望一分,頹然放棄握住她肩膀的手,踉蹌退後數步,愣愣的看著她,眼神那樣陌生,似乎突然就不認識了她。封腦之後第一次見麵他也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她啊,垠哥哥,你是真的不認識我了嗎?也是啊,連我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

她淡笑的看著他,那笑卻比哭還難看。

他在她笑容裏忽然轉身而去,“可兒,我可以承受你對我無情無義,卻不能接受你如此喪盡天良。你會遭報應的啊……”竟再也沒有回頭!

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真的走了……

可約隻覺心裏也是一片慘昏昏的孤絕,垠哥哥,垠哥哥,連你也走了,終於這世上最後一個人也舍我而去了,你們都走了,你們都走了,你們都走吧!你們都別要我了!

她忽然仰首而笑,無聲無息,隻笑得天昏地暗,桃花含淚,可她眼裏卻一滴淚也沒有。她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天地都拋棄了她,她又為誰而生,為誰掙紮?她十指插在頭發裏,狠狠的拉扯,隻扯得頭皮都在脫落,卻不肯鬆動一下手。

“蘇兒……”一個溫熱的懷抱攬住了她,她哽咽的喉一時便扯出一抹慘絕來,“滾!”

楚賦手臂一僵,臉是一時便慘了下來,一半是委屈,一半是絕望。然他還沒來得及鬆手,她忽然一弓臂,手肘狠狠得撞在他肚子上,楚賦當及痛得直不起腰來,“……蘇……”

她一口唾在他臉上,鄙夷厭惡的罵道:“孬種!”

看她揚長而去楚賦竟不覺得肚子痛了,便那樣無所謂的躺在地上,身上便是和卓腐爛長蛆的屍體也渾然不在意。

孬種?原來是她眼裏,他隻是一孬種啊!看著滿樹桃花吟吟而笑,孬種,孬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