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約還真接過他的手,貓看老鼠般打量著,楚賦隻覺脊背一寒,忙抽手,“喂,你不會真咬吧!”她將他手一拉,張口便在他手臂上咬一口!“啊!”楚賦痛呼,可約一咬既鬆口,他抽出手臂,“你這女人真狠心啊,我都這樣了你還忍心咬!”
可約這一咬也並沒有用力,隻咬了一竄紅痕,眼睛卻也跟著紅了起來,“這是給你個教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麼不顧性命了!”
楚賦委屈,“我可是救你啊!真是狼心狗肺!”
可約怎麼不知,感傷的問,“楚賦,你從來都不是可以為了誰豁出命去的,你是個自私的家夥,可這麼自私的你卻為了我這麼一個人出生入死,值得嗎?”
他卻沒她那般感傷,吊二郎鐺的道:“我跟進去其實是想揍你來著,你真狠啊,打的那麼重,真想把我整死不成!”最後一句依然玩笑,低垂的眼色卻那麼沉重,可約沒有看見,所以哭笑不得說:“誰讓你長了那麼一張欠揍的臉!看吧,老天爺都保護我,你才想打我他就來了一把火哈。”
上完藥為他穿上衣服,“墨大夫說你這傷口過幾天就會長痂,到時會癢,你可給我仔細了,再癢也不許用手抓,否則留下更多的傷痕以後娶不到老婆了可別怪我!”
他強力壓下身子的顫抖,慘聲低呐,“不會再娶老婆了。”
低垂的眸終於抬起,桃花眼竟不是平日那樣魅惑,竟帶著莫名的淒涼,可約這才看清他的眼睛,心突然便是一寒。
這樣的眼睛是楚賦的麼?那個浪子怎麼會有這樣深痛悲苦的眼神?才數日不見,他就似變了個人似的。
那眼神也隻是一瞬,他湊近她,殷勤相商,“打個商量怎麼樣?”
“什麼?”他那目光怎麼有些怪怪的?
“把你的兒子給我當幹兒子怎麼樣?我會像疼愛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他的。”他殷切的看著她,乞求?期盼?可眼底深處怎麼會還會有傷感與絕望?
那眼神令可約心裏一亂,忙轉移眼神看向自己的肚子,“你怎麼知道是兒子啊?”
“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我都要當幹爹,怎麼樣?”他再靠近一點,更加殷切,“我發誓一定百分之百的愛他!”
“你這麼喜歡孩子?”可約目光探究,想到四小妾生日那一天阿蘭的話。
楚賦神情一黯低下頭,所以她沒有看到他眼底傷心欲絕的懺悔,“我親手殺過很多自己的孩子!”所以老天如此懲罰我,忽然抬頭,抓住她的手,“可這次我是認真的。”眼中的殷切渴盼絕不是裝出來的。
可他越是如此認真倒令可約心中慚愧,她隱隱覺察到什麼,卻不敢深想,這一答應了倒真似自己傷害了他要補償似的。
“不!”她決然搖頭,“你不是該走了麼。”是肯定句。他千裏迢迢而來,隻為告訴舒詞慕容琴也走了,本與她無關,所以她的孩子也不想與他有關。
楚賦桃花眼一黯,竟似萬丈紅塵落幕。低垂著頭,如碩花落後結出青澀的果。
他不說話,可約長身而起,走了數步忽然停下來,略一沉吟,“楚賦,你還是走吧。我不想你為難,更不想與你為難。”徑直而去。
門掩上那一刻,楚賦眼裏有淚滂沱而下!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自己作的孽,所以老天罰他斷子絕孫!
“報告軍師,冰夷送來物件。”剛一出帳士卒道,手中捧著一個楠木匣子。
“承上!”打開木匣,可約臉瞬間煞白!匣子裏放著一塊玉,一個木簪。玉是父親從不離身的,玉簪則是她師父北月簪發用的。
可見她眼神陰寒如刀破冰水,冷生生下令,“陸將軍,速點一百精兵,隨時恭候我命!”
“得令!”陸峻迅速退去。不一刻一百精兵點齊,可約縱馬率先而去。
威脅我?她蘇可約什麼都吃,就是軟硬不吃。
陸峻一路隨她來到桃花雪山,正不知她意欲何為,可約已在一個墳前停下,是一個新墳,土尚未幹,新土之上零零落滿桃花瓣,花落人亡,便算他是鐵杆漢子也覺心裏一陣傷悲。
她下馬,在墳前慎重地拜了三拜,一揮手,“挖墳!”他一愕,可約已冷冷的掃過來,軍士動手挖開墳墓。
不一刻新墳下露出一具馬革裹著的屍首,顯然是軍人。如今雖已是五月,彥都天氣並不炎熱,饒是如此屍體之上已長滿屍斑,瞧這樣子應該死有十數天了。同是戰士,想哪一日他們便要戰死在場戰上,到時也隻能馬革裹屍,或許連一個坑都沒有人替挖,任寒鴉啄食,野狗噬盡……軍士臉上不由得浮現出兔死狐悲的自傷。
惟可約神色如常,抽出一名軍士的刀,手腕一翻竟挑開裹屍的馬革,頓時一陣腐臭傳來,她渾不在意,繼續挑開緊裹的馬革,隻到那人衣著全露出來陸峻才一驚,看他軍裝分明是君子國將軍和卓!
他的屍體怎麼會被埋在此處?忽然想起那日和卓死後屍體背詩垠背走,想來是他埋的。可軍師為何又要挖墳呢?他一時想不通,就見可約手腕又一翻,一刀竟挑開和卓戰甲,光裸的胸膛腐爛腥臭,成群的蛆蟲在翻湧,慘不忍睹!
年輕的軍士已忍不住嘔吐,她眉頭也沒有皺一下,隻見刀光一閃,竟一揮刀平削去腐爛的胸肌,露出胸前二十根肋骨來!
陸峻一看之下竟差點驚叫出聲——那二十根肋骨竟鮮紅晶亮竟像是血凝結而成!
他早已聽說軍師削去冰夷戰士的胸肌,見有一兩根肋骨鮮紅如血,而和卓竟二十根肋骨全然如血!真是聞所未聞!
她顯然早已料到,將手中刀一扔,藏於廣袖中的禦賜寶劍已然滑出,“布陣!”
“得令!”陸峻指揮一百名軍士按可約吩咐布好陣,見她抽出寶劍,左手執劍,右手捏訣,指尖忽有藍光幽幽閃動,陸峻一向聽人說過皇室所習得術法,卻從沒有見過,如今見她指尖凝光又是驚歎又是震服。見她五指劃過寶劍鋒刃,血流頓時演著劍刃緩緩流下,血光劍光投在她臉上,半邊清冷絕寒,半邊狂熱烈豔,光彩灼灼令人不敢逼視!
她高踏萬古的祭起寶劍,但見疾風暗湧,衣袂張揚,竟似紙鳶張翅欲去。陸峻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衝動,忽見一道閃電劈空而來,如箭一般刺入他眼中目眥欲裂,同此一聲雷鳴擊來,那雷聲擊在耳膜上,直震得他耳朵幾首沁出血來。閃電似劈開某處堤壩,隻一瞬間洪水奔流而來,摧枯拉朽,襲卷天地!
他倉皇間死死抱住身邊的桃樹以防被洪水卷走,危急之中不忘看一眼可約,卻見她身姿依然絕世而獨立,衣袂張揚,飄飄欲舉。頃刻間明白哪有什麼洪水閃電,那光與雷正是從她手中發出,那樣的威力竟奪天地之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