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一抱手掌劃過劍刃上,血流如注!
他抱著她哀聲乞求,“是不是我廢了這身功夫,不當什麼武狀元你就不會離開我?”
可約淚眼朦朧的看著他,這樣的語氣多麼像詩垠!野徑橋邊,桃花殿下,他都是用這樣的淒傷決絕來挽留她,可她沒有動容,所以注定了失去所有!
而這個夜晚,她失而複得她的詩垠!寧可自傷來留住她的詩垠!她怎能不心懷激動?
“說,說一萬年前……”她在他懷中迷朦低語。她的眼那樣迷離,他的心忽然就升起一種渴盼,如果……如果要了她,她是不是就不會再離開自己?
那晚他做了一直以來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他大著膽、試探著吻上她的唇,如拜堂之時在他唇角低聆,“一萬年前,我用桃花鑲成了你的骨……”她那樣迷蒙著眼,任由他抱到榻上,抵死纏綿。
那是他們真正的洞房花燭夜。
可這洞房花燭夜,原來也是分手時。
第二天早上,他醒來的時候,她已醒了。桌案上放著的,是一張休書,她在他睡著的時候按上了手印。
他不知道是用什麼表情麵對的她,隻是再也沒有勇氣去撕壞那張休書!
即使抵死纏綿,她依然會將他推出床外,他還有什麼勇氣去堅持!
他與她,沒有那麼多的纏綿的愛情,沒有那麼多付出與得到的故事,所以當她拋棄他的時候,他就是連抱怨一句,嘶吼一聲都沒有話題!
可是,心中的痛無法嘶吼,淤結於心中更會發狂啊!
於是他隨軍到了彥都,如果死亡能緩解那種痛,就讓他挫骨揚灰在這一片戰場上吧!
沒遇到她的時候,他可以迷茫的生,沒有了她後,他隻能痛楚的死。
可是他決心要死的時候,她為什麼又要出現呢?他就在她的掌握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一昏迷便是三天三夜,高燒不斷,腦子裏似有大火再灼燒,有什麼東西掙紮、叫囂著出來,卻被什麼東西生生封印住,比死還要絕望恐慌!
夢中有綠竹猗猗,一個少年正在竹裏練劍,身姿單薄、臉色蒼白,劍法卻那樣淩厲悲憤,似有無限鬱悶淤結於心,難以舒解!
然後有一個少女疾步奔來,他看不清她的容顏,隻覺她的神情那麼氣憤,腳步都帶著怒火,不知是誰先開始的爭吵,也不知道他們在爭吵什麼。他隻覺靈魂被支離撕扯著,卻戀戀不肯離去,忽然便見那少年一揮劍向她刺去,而那少女不躲,反而挺身向劍尖撞去!
血肉在他頭頂上撕裂,那一劍似乎刺入他心中,令他殘破的靈魂支離破碎!那個少女卻在笑,笑得自虐興奮!他看見少年痛不欲生的表情,也終於看清了他的臉,正是他!
血染紅了她雪白的衣衫,染成嫁衣的顏色,她一身嫁衣站在他的麵前,刺入胸口的劍慢慢清透清透,化成無形,懸於她的胸前。
她麵前的那個少年慵懶坐於軟榻之上,懷中抱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他認識,是成親當天到詩垠的據說叫“紅秀”的女人,她正端著一杯酒,暗昧的喂入少年口中。
她問他,“你是要她,還是要我?”聲音清脆冷冽,如冰碎。
少年押著酒,冷澀的吐出四個字,“我不要你。”
那柄無形的劍便在他說話之時狠狠的穿胸而過!她呼都沒呼一聲,神色不動的立在他麵前,忽然仰首而笑,笑得天地都黯然無光,忽然一揚手,衣袖中寒光一閃,匕首冷利的向自己頸間劃去!
少年暴起動作快如鬼魅,左手扣住她手腕一折,匕首落地,右手一揮一個耳光狠狠得甩在她臉上,蒼冷的臉頰上頓時五指如血!
他看見,她的心在一瞬間碎成千萬片,每一片都是傷心欲絕!
而她一揮手,撕破血染的嫁衣,朗朗而笑,“很好!很好!”便那樣揚長而去!他看見,她走過的地方,每一個腳印,都是血拓成!
他也跟著,血淋淋的痛!
“可兒!可兒!”被高燒燒得無意識,他口中不停的呼叫,詩伯在一邊急得淚流滿麵,無耐之下隻得去向可約求救。
楚賦背後大麵積灼傷,血肉與焦布粘在一起,慘不忍睹,“墨大夫,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救他!”可約急迫的拉住墨大夫的手。為她治病一年多,墨大夫還是第一次見冷定自持的可約如此激動。
“好在我這裏備的有藥,否則他性命堪虞啊!”墨大夫歎息,“傷可以治好,傷疤卻消不了。”楚賦愛美世人皆知,他怎麼能容忍身上的傷疤?萬幸的是臉沒有燒傷。
“命保住了就好!”可約訥訥,遇到自己是他這一輩子的災難!先是臉上留疤,然後背上這一塊,楚賦啊,明知靠近我就會受傷,你又何必貼過來呢?“他何時能醒?”
“這要看他的意誌。”墨大夫命房裏人都退下,看看楚賦又看看可約,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事你說吧!”可約理著楚賦幾乎被火燒光的頭發,他醒來必會心痛不已吧,那就把自己的頭發剪了送他!
“燒傷並不是最嚴重的,他……”實在不忍說出口,那對一個男人來說實在生不如死!
可約並沒有在意墨大夫的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楚賦緊抱於懷中的折扇上,白麵的扇子經曆這一場大火大雨並沒有半分損傷,可見楚賦對它的愛重。能令一個浪子舍棄性命,那裏到底有什麼秘密呢?僅是他對慕容琴也愛而不得的見證?可女人的直覺,她覺得楚賦對扇子的愛,遠超過對慕容琴也的愛!
不由自主的上前拿出扇子想看個究竟,不想一抽兩抽竟抽不出,連昏迷中都如此緊握著這把扇子,當真如此重要?
扇子最終還是被她抽出來了,左端右詳,不過是一把普通的白麵竹骨扇子,製作也未見多精細,何以令他如此愛重?她疑惑,就著扇子扇扇風,有一種味道傳入鼻端,細微的幾不可聞,這種味道……
突然聽帳外有人悲呼,“小姐,你去看看少爺吧,他已經高燒了兩天兩夜,再這樣下去腦子後燒壞的。”是詩伯的聲音,可約心一下提到嗓眼,心中的疑惑早忘到十萬八千裏。
“墨大夫醫術很高明,有他給詩將軍看傷沒事的。”她故作淡定的道。
“心病還需心藥醫啊!小姐你就去看看他吧!”她就是少爺此生的劫,詩伯悲痛的想。
“我不是大夫,去了也沒用。”見與不見,她心矛盾不已。
詩伯焦急之下罵道:“世上怎麼有你這樣無情無義的人!你們之間就算有再大的誤會少爺已為你自斷了一條手臂,他現在什麼都忘了你還不肯放過他,心腸也太惡毒了!少爺那麼愛你,將你的畫掛滿了書房,來彥都什麼也沒有帶,隻帶了一副你的畫像,每天晚上凝視著它隻到深夜,聽到你來了不顧重傷去迎接你,單臂救你與楚二公子,以至傷口崩裂墜下馬來。方才醒來聽到你受罰替你領軍杖,你再忘恩負義也該去看他一眼……”
還沒罵完可約已奔出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