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娃娃的臉,說變就變。前幾日明明還是豔陽高照,頗有夏季提前來臨了的感覺。這兩天卻完全變成了另一種悶熱,天地間昏黃一片,天空低低地壓著人喘不過氣來。這種境地裏,人們的情緒也都不那麼高昂,甚至有些煩躁暴躁想要發泄什麼,隻盼著一場大雨能早早傾盆落下,人也好爽快一下。
敦慶侯府裏已經開始張燈結彩,雖然這才六月底,離月初賜婚聖旨下來的時候隻差二十幾天,但婚禮依舊是如火如荼地在準備。隻因這是為了國運而結成的姻緣,禮部和欽天監受皇命傾力協助。因為是再嫁,老敦慶侯與太夫人對程妙宛也是當親閨女看待,這次程妙宛將在敦慶侯府出嫁。百姓都讚敦慶侯府有情有義,又是一段上慈下孝的佳話。可是此時,程妙宛卻站在慶安院正房門前不得而入——敦慶侯太夫人,已經近一個月沒理程氏大夫人了。
“大夫人,您還是先回去吧,今天老夫人還是一樣...”不見您。臨漁親自出來回了程妙宛。
“那我先告退了。臨漁,你們好生照顧太夫人...”說著就遞過一個木盒,打開一看是些藥瓶子。“這兩瓶是管偏頭痛的丸子,這一瓶是清心解悶的丸子,還有這瓶是生津促食欲的花露。”程妙宛無奈,她也知道自己是愧對老夫人的疼愛和期待。
“老夫人,大夫人已經走了。”
“哼,她哪裏還是什麼大夫人,我們甯府可要不起了,人家現在不僅是一品夫人還將是堂堂左相夫人呢。”梁氏確實惱怒,但更多的是失望,太過失望,妙宛實在是讓人心冷。雖然一直知道她為人清傲冷淡,但是她是榮慶侯府嫡女,自小教養又天性聰慧,知書達理行事有分寸會進退,所以她的清傲並不會成為缺點讓人厭煩,這才被甯府相中聘為主婦。可是現在她完全陷入了牛角尖中,根本不顧親情天倫了。可是想到這,梁氏又心疼了,如果不是之玨去了,妙宛定然不會變成這種模樣。所謂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唉,也罷。“明日她再來,你將我陪嫁箱子裏的那塊玉牌拿給她。”
“老夫人心裏果然還是疼大夫人的。”臨漁服侍太夫人多年,知道她最滿意喜愛的兒媳隻有大夫人。
“哼。那是給我乖孫女的念想,實在可恨,連我姝娘也要離了侯府。”
碧喜園,正廳。
敦慶侯夫人黃氏正在聽各處管家與管事媽媽稟報有關程氏婚禮送嫁的準備。雖說婆家將兒媳嫁出去的不是沒有,但那大多是尋常百姓人家,還有些發賣性質。而這次敦慶侯府送嫁程妙宛可是實打實當成嫁女兒來辦了,畢竟天恩浩蕩,且程氏是為國運而嫁,按理可以說是國事了,能交給敦慶侯府來辦倒算是體麵了。這也是黃氏管家以來第一次辦紅白喜喪這種大事,就趕上這種境況,真真是難辦的很,因為無例可循呢。
可是,讓黃氏心煩的卻並不是這點,而是程氏竟然要帶著甯姝嫁出侯府了。
這些年黃氏漸漸掌了管家大權。不得不說,黃氏是真正的官家嫡女出身,從小精心培養著的,因而年紀雖不大,卻處處做的極有分寸,幾年來敦慶侯府裏倒也井井有條。她又生了子嗣,丈夫與公公婆婆看她又更是不同,很是尊重。敦慶侯府家風甚好,她也漸漸平息了心中的不甘,繼室就繼室吧。大嫂雖有些冷清卻還好相處,為人有進退從不讓她為難。所以這幾年來她也逐漸忘了父親交待她要有意親近大嫂的話,因為她了解大嫂這樣的人不是她能刻意就能親近得了的,而是改為對甯姝極為疼愛的樣子,公中給甯姝的那絕對是最好的,私下裏她也時常送些衣物吃食小玩意的。不過這卻也正是她爹黃侍郎的初衷所在。因而這些年黃氏不論在婆家還是娘家都是極為順遂的。
可是現在卻說大嫂要改嫁?連甯姝也一起帶走的話,她爹一定也會很困擾吧。黃侍郎這兩年也和黃氏露過一些底,黃氏聰穎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卻知道她爹那麼在意程妙宛或說甯姝一定是與他們黃家也有大幹係的。這段時日她也一直沒得著機會回娘家見她爹,不知道她爹有什麼交待。
不隻黃氏一人在碧喜園焦灼,淑零園中也是一片詭異安靜,竟絲毫沒有新嫁娘處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