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妙宛的貼身侍女和園中的婆子丫鬟自然是覺得大夫人能再嫁到那麼好的人家是件喜事,可是看著主子沉默不喜的樣子,她們慣會看眼色也不敢太張揚,而長久跟著程妙宛的貞桃幾個卻多少有些了解她的想法,也猜到夫人並不是真心想嫁,多半是有什麼原因。於是她們也不敢在程妙宛麵前顯露什麼喜慶的情緒,也管著園中的眾人。
而甯姝卻有些懵懵懂懂,在這詭異的氣氛中有些無所適從,她從來沒有見過親生父親並不知曉父親的意義,張狄倒是更像是占得了父親的角色。可是看著母親不開懷的樣子,甯姝也不敢多說,大多數時候都在偏院裏與朱有逐一起跟著歐陽翁老練武。她現在終於能將馬步蹲得像模像樣了,但現在她的基本功課還是蹲馬步,沒有增加別的內容。朱有逐倒是在歐陽翁老的指點下開始加練他們朱家的基礎拳法了。
“夢夢你怎麼又蹲錯了,前些日子不是已經蹲好馬步了嗎...”朱有逐這個師兄當的十分盡職。
“哦。”甯姝卻沒什麼心思與朱有逐辯嘴了。
“夢夢你不開心啊?是因為你和你娘要搬新家你要有新爹了嗎?”朱有逐倒是從他院中服侍的下人口中聽說了甯大小姐要隨母親離府出嫁的事,不過他不在意,因為他肯定是要和夢夢一起的啊。
“嗯,要去義父家裏了。我沒有不開心,可是母親最近都不開心。”
“你義父不是很疼你嗎,一定也會對你娘好的,不用擔心啦。”朱有逐雖然才五歲,倒還挺能安慰小丫頭。“而且我和歐陽爺爺會陪著你一起的,到時候我們一起逗你娘開心。”
“嗯!謝謝朱哥哥。”甯姝終於高興了點,她以後會逗娘開心的。
而在不遠處守著甯姝的龍護,卻也有些心不在焉。他雖然跟隨義父十多年,義父對他有救命以及養育之恩,可他卻從來沒有了解過義父,完全不知道義父這次的舉動是為了什麼。他的心中充滿了不安。
燥熱中突然吹來一陣涼風,然後瞬間稀裏嘩啦就下起了雨。甯姝與朱有逐隻好結束了鍛煉,各自回了院中。
甯姝回到淑零園主院便直奔了正房找程妙宛,“娘親……”。
程妙宛這時依然是坐在臨窗的炕榻上,而一旁擱著的卻是針線房重新改好送來的製式嫁衣,這次再沒有理由將這身嫁衣送走了。
“壽娘乖,到娘這來。”程妙宛將甯姝拉近身邊,好好查看了一下並沒有淋濕。
“娘親娘親,女兒想聽娘親念詩經。”甯姝最能感受到娘親的悶悶不樂,而隻有在念詩經給她聽的時候娘親才會又像從前的娘親。
“娘親,女兒很喜歡義父,可是女兒更喜歡娘親您,女兒以後都一直陪著娘親好不好?娘親如果不喜歡義父,那女兒以後也不喜歡義父好不好?”
“壽娘乖,壽娘總是最乖,娘親隻要有壽娘就開心了,壽娘你要記住你有爹,不要因為他不在就忘記他。”程妙宛心中有千言萬語,可是對著三歲稚女,她什麼也不能說。“來,你不是要聽娘念詩經。”便像往常一樣將甯姝摟在懷裏。
程妙宛果然又捧著那卷詩經念了起來,一句一句,整個人也終於慢慢沉靜。其實不對卷而讀,這詩經她也已經背得很熟了,隻是這樣念著,就好像從前她與之玨的時光沒有逝去。在母親漸漸沉靜下來的聲音中,甯姝又進入了夢鄉,而那裏似乎也有她要經曆和想起的一切。
貞桃元梅看到這,彼此對看了一眼,就都悄悄退了出去,這是屬於她們母女的時間。
秦曆614年6月29日,黃道吉日,宜嫁宜娶,秦京中備受矚目的一場昏禮終於就要開始。皇家有賞,宗室列席,朝官齊聚,簡直可比擬年年賀歲朝會時的景象。於是,這場喜事也足足讓京城百姓津津樂道了一個月之久。
在這悶悶有雨,煩躁不堪的六月之末,原敦慶侯先世子夫人、一品英靖夫人程妙宛風光再嫁,天賜姻緣與左丞相張狄,從此紅鸞星安,秦運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