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陰冷淒涼的牢房裏溫暖光明。
燭光輝映下,他們為之憂心無盡、舍生忘死的左輕候正悠悠閑閑,坐對滿桌酒席。座中相陪的正是自入京師以來,他們怎麼也找不著的莊閑之與淩飛揚。
此時,淩飛揚正不知與左輕候說著什麼,說得高興放聲大笑,莊閑之也正含笑為左輕候斟酒。他們在外頭心急如焚,打生打死,這裏三位在這兒飲酒作樂,就差沒有叫美女歌妓來助興了。
眼見二人來了,莊閑之笑著起身:“你們可來了,我們一直在等你們。”
蘇慕雲與趙娥真怒極反笑,隨即步入,衝三人一笑,一笑未絕,兩把劍已如匹練一般同時刺向了左輕候。劍勢淩厲凶狠,全無半點容情,可見二人是真正動了肝火了。
莊閑之與淩飛揚哪肯趟混水,早就躲得遠遠的,確定不會遭池魚之殃後,方才口口聲聲勸阻。
左輕候雖知他們必惱,也沒想到二人一句招呼也不打,說出手就出手,而且還如此狠毒,情急間將桌子猛得一掀,擋得二人一劍。
蘇慕雲與趙娥真何等身手,劍氣所及,木桌立時四散,左輕候再無掩護,二人的劍勢反而愈盛。
左輕候武功雖好,亦難擋二人聯手,再加上本來就理屈在先,心下正虛,此刻自然手忙腳亂。
莊閑之與淩飛揚平生難得見左輕候狼狽至此,竟生興災樂禍之意,口中雖是勸阻,卻誰也不肯上前相助。
蘇慕雲趙娥真憤怒已極,也不理三七二十一,隻想刺他兩劍出出氣再說,忽然同覺身後一涼,殺氣侵體,二人本是高手,立刻警覺,同時收劍還招。左輕候危機始解。
楚逸楓冷然收劍,冷冷地說:“天牢之內,不得打鬥,否則我職司所在,便需拿人。”
二人見楚逸楓神情,知他絕對是說到做到,楚臨楓方才更是沒有打過癮,此刻一副手癢的樣子,可見他們二人隨時會動手。
蘇慕雲與趙娥真此刻滿腹疑問,哪裏有功夫與這兩個難纏的人物糾纏,隻得恨恨地瞪著左輕候,暫時住手,心裏盤算著以後如何算帳。
楚逸楓見二人不敢再鬧,冰冷的臉上忽現一絲笑意,用一種奇異得不似從他口中說出的輕鬆語調道:“你們慢慢談吧!”話音一落,已與楚臨楓退了出去,同時,大石門緩緩關上,除了在場五個人,再也無人可以聽到他們的談話了。
左輕候見二人仍滿臉怒色,看看自己現在的一身狼狽,苦笑說:“我也是不得己,雖然有些對不起你們,如今,你們也該出了氣了。”
趙娥真除了對沈止觀之外,在任何事上都吃不得半點虧,當初受左輕候一掌,她記恨到如今。更何況現在被如此戲弄,豈是一句話可以消氣的,隻是冷著臉哼了一聲,心中實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蘇慕雲素來灑脫,凡事都少放在心上,因念知己之情,為左輕候冒險赴難,如今才知,一番心意,竟是喂了狗還不如,心中的不悅更是形於顏色。
左輕候長歎道:“奸相一夥早想除了我,隻是一直找不到我的把柄。當時,我故意說你們兩個都死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地回京交差,他們也都知道有鬼,卻又找不到證據。後來,趙娥真你做案次數實在太多,許多手法與以往相同,奸相耳目廣大,早就派人查探出蛛絲螞跡。
幸得他們隻是以為,你的行為隻是一般俠盜的濟災之舉,並未想到,你其實就在沈止觀身邊。但他們卻已然有證據證明你確實未死,隻要拿到皇上麵前去,就坐實了我勾通盜匪的欺君之罪。我一倒,同時還會連累閑之和飛揚,到時,他們的人就可以侵入到刑部,到天牢,從此更加為所欲為了。
要知牢房刑部都是國家重地,自來殺人如草不聞聲,自古以來,不知流傳下多少陰暗的手段。這些年來,我與安西先生歇盡全力,不讓奸相把持刑部和天牢,使他們的勢力無法滲透進來,才保全了許多忠義之士。不少人身受冤屈,被下入天牢後,我們都多方照顧,然後再想辦法為他們洗冤,讓奸相一黨,無法在暗中加害。
一旦天牢刑部為他們所控製,則天下忠義之士,任其加罪,一下入牢房,更會肆意淩辱,就算他日冤情得雪,他們也有辦法讓人不明不白地死在牢裏。所以,奸相一旦得逞,後果將無比嚴重。
幸好我們也有耳目,先一步得知了他們的計劃。事情緊急,再無他法,隻好幹脆讓閑之和飛揚做出大義滅親之舉,先一步舉發我,捉拿我。由此反而取信於帝王,直接就提拔了莊閑之坐在我的位子上,天下捕役,有司刑部,還有這天牢重地,他們的人還是進不來。而我,雖然下在天牢,自然也是吃不到什麼苦頭的。”
趙娥真聽他言語,事情的根源居然是在自己身上,一時也不便再發作。
蘇慕雲知他所言的情況確實嚴重,亦不好再責怪他,隻是心裏怒氣終是難消:“縱然如此,你也該給我一個信,讓我放心才是,你可知我與趙娥真是怎麼樣沒日沒夜地趕來,又是怎麼不顧死活地闖來,你……”
左輕候苦笑道:“沒有辦法,我們雖挫敗了奸相之計,但他們也看破了我們的心意,隻是無法向聖上證實。他們不甘心之下,早已遍布羅網,六扇門中的所有人幾乎都受他們的監視,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如何敢讓人給你們報信?便是閑之與飛揚也受到監視,他們更怕你們找他們問原由,反讓奸相發現,所以故意以看守我為由,日夜留在天牢。天牢上下人等都是我們的人,絕無半個奸相的黨徒,隻有在這裏,我們才不怕被他的耳目探聽了真相去。”
趙娥真餘怒未息,冷笑又問:“縱然你們千有理,萬有理,也不該明知我們已到了,又擔心牽掛,還讓我們在外頭打生打死,你們卻在這裏喝酒談笑。你這是置我們於何地,又把蘇慕雲看做了什麼戲弄對象。”
此言一出,剛剛消了點氣的蘇慕雲果然麵現不悅之色。
左輕候明知趙娥真是在故意挑拔,也不能拿她發作,隻得歎道:“這卻怪不得我,楚逸楓楚臨風都是雲先生的高徒,奉命護衛王家,從不參予政務,但也知奸相一黨,胡作非為,所以才願意幫助我們。但另一方麵,他們又都是武癡,早聞你二人之名,又常聽閑之與飛揚談及你們,一早就有與你們比試較量的心願。在刑部,在天牢,他們占一半的力量,沒有他們的配合,我們什麼也幹不了,我哪敢得罪他們,隻好由著他們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