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十一章(2 / 3)

趙娥真聽來,千千萬萬的理竟然都在左輕候身上,自己與蘇慕雲倒成了活該倒黴,被騙受戲弄的一方了。心中氣恨,偏偏既說不過人家,又打不過人家,隻得跺足去看蘇慕雲。

蘇慕雲雖亦惱恨,終是更加關心左輕候本身安危:“那現在你打算怎麼辦,三天後就是秋決了,你總不會傻得讓人砍下你的頭?”

淩飛揚嚷嚷著插口:“天下哪有那麼傻的人,何況是大哥,既然你們已經會合,今夜就立刻偷偷出城,隻要小心一點,避過奸相耳目便是。”

“那三日後秋決又去斬誰?”趙娥真斜睨左輕候,大有恨不得立刻讓他的腦袋被砍下來之勢。

莊閑之笑道:“左輕候一代英雄,隻因一念之差,走錯一步,做出這有負君恩國恩之事,身陷牢籠之中,愧悔不及。終是豪傑人物,不甘於萬人眼中受辱被斬,在牢內留下血書撞牆而死。我等雖有心防範,無奈他死誌太堅,武功又高,用力一撞,已然撞得腦漿迸裂麵目全毀了。”

趙娥真聽得冷哼:“奸相一黨就會如此輕易放過你們,皇帝難道也這樣容易上當?”

莊閑之隻是微笑:“這牢房中代代相傳,自有許多見不得人,卻足以欺上瞞下的手段,我們既敢這樣說,自然有把握做得天衣無縫,死者必是該死之人。而且大致身材與大哥一般無二,容貌雖難盡像,但腦袋已經撞爛,如何查得出來?

最重要的是,我們早已買通了皇帝身邊的幾個太監,讓他們暗暗引導皇帝。所以這幾天,皇帝所遇的許多日常小事,都會讓他不自覺地想起大哥以前的種種好處,數次有人刺駕時的相救之功,以及,多次將宮中失去的至寶追回的大功勞。皇帝念及舊情,多少也會有些傷懷,再聽到大哥死狀之慘,必生悲憫之心,到時奸相縱然有意刁難,皇上也會把他壓住,讓我們把屍體安葬了事,不會讓他們再查檢屍體,驚擾死者安寧了。”

他這裏淡淡道來,趙娥真與蘇慕雲卻沒來由身上一寒,互望一眼,自此方覺這官場玄妙實在難言,這些在朝政中打滾的人,竟是胸有山川之險,腹有江海之深,一個比一個心術深沉,一個比一個手段詭異,二人往日裏都是自負聰明之輩,如今卻開始慶幸,幸好他們不是官場中人,不然還不知道會不會這樣讓人玩弄於股掌之上呢。

此時,牢門忽然打開,楚逸楓清冷的語聲傳入五人耳中:“外頭奸相監視的人開始換班了,正是脫身之機。”

莊閑之目注左輕候道:“事不宜遲,遲則生變,你們快走吧。”話雖如此,目中卻流露出濃濃的不舍。

左輕候目光深注莊閑之,良久方道:“閑之,從今以後,一切都交給你了。”

莊閑之眼中一濕,肅然對左輕候深施一禮:“兄長數年來言傳身教,弟謹記於心。自此後行事,不敢有半點違背天理人情。執法應如山,而山峰須是情義理!此言此語,弟永生不忘。他日若有背今朝之言,願死於兄長掌下。”

他臨別想表心跡,而一向像象猴子般活躍,嘴上永遠說個不停的淩飛揚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麵,而這個向來以英雄自許的漢子卻沒有半點掩飾自己此刻的失態。

左輕候最後再看一眼,這些年來相伴相隨,如同手足的兩個兄弟,長歎一聲:“珍重!”

隨即回頭對蘇慕雲和趙娥真道:“我們走吧!”

星月下三匹馬如風馳電掣般遠離了京城,遠離了政局,遠離了曾經令得左輕候牽牽掛掛,放不下的朝庭大事國家大局,也遠離了風雲變幻生死激揚的精彩歲月。

他可會留戀,他可會後悔,他可會悵然?

伴著馬蹄聲,蘇慕雲詢問的語氣很淡:“今後,你打算怎麼辦?”

趙娥真也悄悄凝眸去看左輕候。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左輕候不至於落到今日的地步。他仍是執律法,行公義,名動天下的捕神,他仍是六扇門中第一人,他仍是無數人心目中的英雄。

而今,卻要隱姓埋名改頭換麵天涯飄流。麵對茫茫前途,他可會發出一聲輕輕歎息。

左輕候看看他們二人,忽得長聲而笑:“天地如此廣大,若有友人相伴,閑時倚岩棲影,依林遁跡,逍遙閑曠,放浪丘陵,興起仗劍不平,除惡懲奸,遊戲紅塵,笑傲雲天,豈不快哉。”

蘇慕雲和趙娥真聽他語氣從容,笑意豪邁,也不覺縱聲而笑。

暗夜之中,他們的笑聲融在處,驚起夜鳥無數,在明月之下,長空之中,久久盤桓。

孟星飛望向夕陽下獨望遠方的沈止觀,在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

他雖是江湖獨行客,但十餘年江湖歲月,卻也暗中收服一些人為他傳遞些必要的訊息。當初他離開江陵時,就曾將聯係他的方式告訴過趙娥真。

趙娥真知沈止觀為官,得罪的人太多,不知何時就會有刺客臨身,偏又不能舍了蘇慕雲一人去冒險,去追蘇慕雲前就已暗傳急訊去找孟星飛。

孟星飛收到消息,趕至江陵得知一切時,已過了許多天。那時他知道縱然自己趕往京城,該發生的事情也早已發生了,他所能做的,隻是留在這裏,等著。

如果永遠等不回趙娥真,那他就代替趙娥真守護那個人吧。

那是一個信重他的朋友最後的托付,那個人,也值得他全力去守護。

這些日子以來,沈止觀一直如常般處理公務,會見客人,有時閑來無事,也漫步在街道上,一路上與百姓們含笑招呼,有時,也與他們說說家常,講些趣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