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皮娃娃的殘缺是酒足飯飽後的事了。再次團聚在小弟弟身邊,大人們拿皮娃娃來勾引,可一捏,不會叫了。咋回事呢?仔細檢查,原來音門處空了。吃飯前還好好的,哪誰還在玩呢?有人置疑。是曉飛吧?有人幫著解答。對!是他!有人肯定下結論。於是,曉飛成了中心,被喚來問話。單刀直入,指著皮娃娃傷處問,你把它摳走了?答,沒。曲折迂回,問,飯前你不是在玩嗎?答,是。又問,你玩時不是還好好的嗎?答,是。再問,哪是誰摳走了呢?答,不知道。曉飛辯解說,我出去時還好好的,還會叫呢,你們不都看見了嗎?曉飛辯解的聲音奇大,連他自己都聽出了空洞,給人種不真實的感覺。媽媽憤怒跳出來,威逼,搜身。所有口袋排查個遍,沒有收獲。見狀,邊上的人們開始了誘惑,要是你摳了,就拿出來,有人說。小孩子家家,就是好奇,有人跟著附和。沒拿,真沒拿,你們不是都搜身了嗎?曉飛堅持著,心微動。這時,要是媽媽曉之以qing動之以理,曉飛沒準兒會做一個乖乖娃,把哨兒從鞋後跟處摳出來。可是媽媽出手了。媽媽總是在該跳出來時跳出來,該出手時就出手。曉飛沒有哭。愛哭的孩子不堅強。堅強的孩子一條道走到黑。最後,主人出麵,姨媽糊塗說,算了算了,打啥哩打,又不是啥值錢東西,壞就壞了吧。眾人打圓場。事情不了了之。
今天,小學生曉飛背著書包上學堂,並沒有想起包裏的哨兒,進而取出路上來耍弄。孩子終究是孩子,哨兒藏進書包裏,就給忘了。走向小學堂,曉飛低頭慢慢行。一顆小石頭,被雙腳盤帶著,仿佛一條狗,前呼後擁,狐假虎威。不過,這盤帶,乃無心之舉,低頭前行,曉飛的心思不在狗,而在路麵上。想拾錢嗎?不是。不過若真能拾到錢,倒也能與曉飛的低著頭慢慢走扯上點兒關係。有錢能買水果糖。嘴饞想吃糖嗎?不是。曉飛甚反感村裏小賣部賣的那種廉價的水果糖,看著透亮亮裏麵還有一朵花吃著硬邦邦如啃石頭蛋。與其說曉飛關注水果糖,不如說曉飛在意包裝水果糖的紙。很早以前,曉飛開始收集起糖紙。糖紙已收集了好幾十種。幾十種糖紙幹幹淨淨夾在一本大書裏。無事時,曉飛常擺弄它們,一擺弄就是老半天,好像坐禪進到了另一個世界裏。
對於能否拾到一張心動的糖紙,曉飛不抱太大的希望。隨著糖紙數量的增加,收集是越來越困難了。家鄉就那水平,幾十種品種已把糖果市場裝扮得夠燦爛了。但收集,玩的是工夫,一個人行路,曉飛常低頭慢慢走。說不定啥時,好東西就給撞上了呢。曉飛這上麵的體會很深刻。那一次,集市上,人群中,擠來擠去,苦苦尋覓,累了,一伸脖,一抬頭,見一大姐姐正剝糖嘴裏送。大姐姐打扮很洋,一看就知道是打工還鄉的主兒。這種人手上有好貨,曉飛暗喜,悄悄跟隨。待拾起,洗淨,細細看去,是一張沒有見過的金絲猴。雙手抻平,麵向太陽,眯眼定目,金絲猴仿佛羽化為聖,手舉金箍棒,正大鬧天宮呢。
一張糖紙就是一個故事。要是讓曉飛說說收集的故事,曉飛沒準兒會說得撿漏般傳奇春風般美妙。可惜沒有人。沒有人,不要緊,日子該嘛過嘛過。獲得一張珍品,空添幾分高興;收集不到,也不能悲觀。當然,有時候,曉飛也會想,在家鄉,恐怕很難收集到一張稀罕物了。那時候,曉飛就湧動著到外麵走一走看一看的想法。譬如這個早上,在上學路上,小學生曉飛的這種想法就如春潮微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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