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天，早上，小學老師彩霞騎著她嶄新的飛鴿牌自行車上班學校趕。車子是剛買的。家裏原有輛半舊車，可爸爸說，參加工作了，買輛新的。並玩笑說，政府不是說了嗎，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說到辦到，爸爸果真推了輛嶄新的飛鴿車回家。知女莫如父，車的顏色款式很討彩霞老師喜歡。彩霞老師很激動，也很感動，遠的不說，光讀職專，就花了家裏不少錢；眼看著工作了，還讓爸媽破費，真不好意思。私下裏，彩霞老師悄悄對媽媽說，等發工資了，還你們。媽媽笑著批評說，傻孩子，天底下哪有爸媽讓女兒還帳的，隻要你一輩子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爸媽就安心了。
彩霞老師畢業於縣職業中專。中專的前身是一普高，後隨形勢流轉，普高變職高，職高升中專。也是運氣，彩霞老師初中畢業那年，政府特批職專招個師範班。動動關係，花點兒錢，彩霞老師進到了師範班。誰知好事成雙，中專畢業，又逢全縣小學改製，五年變六年，教師缺。彩霞老師被順利安排，到鄰村小學教書。
為教好書，彩霞老師專門進了趟縣城，請教於表姐。表姐是長輩稱讚的對象，平輩學習的榜樣。表姐的學業很順，一級沒留，直鍤ψāＨ縲灤牽斫閎餃繳穡餉⑺納洹１斫愕募彝ズ芷肚睢Ｆ肚疃雜詒斫悖緡７嘍雜諳駛ǔ景６雜誚鸌櫻駛?諗７嗌銑景Ｓ衷蹌馨呀鸌永囪詬牽肚罡誘孟猿霰斫愕牟永謾１斫愎ぷ髟諳爻恰Ｒ桓齔親鄭閿辛爍呦攏辛訟冉肼浜蟆⑾執氪車牟畋稹?
表姐漫談說，轉型期，教育是越來越難幹了，小會說大會講天天嚷嚷著要下崗，隨著改革的推進，教師的生存越來越成了個大問題；全國人民都在呼喊著素質教育，可怎樣把它落到實處，又是一個大問題，因為沒有一套成熟的機製，應試仍是牢牢不可破；社會還是很看重分數的，學校也如此，成績好便是好老師；為了考出好成績，老師們忙碌如機器，機器還有壞時，何況人呢？職業病層出不斷，吃藥仿佛吃飯；現在的學生不好教，小皇帝，既沒有老傳統的聽話，也沒有真現代的文明，潑皮破落；家長呢也護短，動不動就找老師算帳找學校說理層層往上捅……
表姐的一句話，使彩霞老師感到害怕，一片黑暗。幸虧彩霞老師不是表姐，黑暗在她眼裏也是黎明前的黑暗。黎明在眼前，黑暗又算個啥！所以行駛在上班路上，飛鴿輕盈如靈物，朝陽爛漫似嬰孩，一草一木，溫潤晶瑩，一磚一瓦，神清氣爽……
二
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天，早飯後，小學生曉飛背著書包上學堂。書包鼓鼓的。包裏的東西有兩類，一類是學習用品，一類是耍貨兒。耍貨兒是喪誌的東西，隔一段時間，媽媽就要對書包清理一次，拉網式的。可網來網去總也網不淨，不知啥時又冒出一件來。眼下，小學生曉飛書包裏就有一件，曉飛叫它哨兒。
昨天，曉飛跟著媽媽到姨媽家吃了頓酒席，得到了此寶貝。姨媽家的小弟弟滿月，親戚們前往祝賀。在姨媽家，當大人們都圍攏起開始逗弄小弟弟時，曉飛受冷落，無聊，眼睛瞅見了旁邊的皮娃娃，拿過來玩。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那邊大人們對小弟弟群起而擾之，這邊曉飛和皮娃娃單獨來耍弄。輕輕一摁，皮娃娃尖聲細叫，唧！重重一按，皮娃娃唧——一聲長嘯。捂住音門不讓叫，鬆開音門讓暢叫，一開一合吹喇叭。耍弄了一會兒，曉飛累了。要是這時有人把曉飛從皮娃娃身邊拉開，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可是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大人們愛麵子，誰也不肯第一個從小弟弟身邊撤離，盡管虛情累人。累是乏味的開始，曉飛把皮娃娃在手中撂來撂去，仿佛那邊大人把小弟弟在空中舉上舉下。目光不期然撞見了音門兒，好奇被喚起，聲音就是從那屁眼裏出來的嗎？探索著，曉飛照音門上摳來摳去。越摳心越癢，越癢越想摳。一狠心，一咬牙，一用勁兒，那個被曉飛叫做哨兒的東西到了手上。捅漏了！戳禍了！曉飛想。想歸想，曉飛並沒有把它裝回去，好奇壓倒了一切，環顧四周，無人注意，大人們還都在小弟弟那裏團聚著呢，於是，手攥哨兒，悄悄溜出屋。外麵，躲閃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裏，曉飛審視試吹，把哨兒慌慌張張粗粗玩味了一番。帶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曉飛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