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彩票站投了注運氣，歐陽善又來到斜對麵的銀行取工資。熬到今天，月工資千把塊，可與銀行職員相比美了。相當年，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歐陽善剛工作，月工資隻有一百多塊，而鎮上同齡的銀行職員已好幾百塊了。有一回，和老婆閑話，歐陽善羨慕後來人說，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生逢其時啊，係統內的姑娘都垂青了，哪像我們那時，肥水淨流外人田，找的都是些破瓜爛棗兒。老婆怒罵，剛當了幾天小市民，就花心了，男人有錢就變壞，你窮得叮當響，還想往那路上走？歐陽善故作遺憾說，咱有色心無色膽，再壞會壞到哪裏去，一個市民窩裏的農民，最大的願望就是老婆能進城，圖個熱炕頭罷了。歐陽善今天取錢就是奔老婆的工作的。要想在吃喝拉撒上改變自己，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小市民，就必須把老婆跑到城裏來。老婆的城鎮化才是家庭的城鎮化呀！
說到調動，真是一言難盡啊！進城一年來，歐陽善也算長了見識了。有句順口溜說得好，年齡是個寶，文憑不能少，能力做參考，關係最重要。雖然說的是官人升遷，但舉一反三，老婆的調動也大致如此，省掉前三句，調動就著落在關係上了。有關係，或有錢，想啥時調就啥時調。年前，歐陽善聽說高中時的同學小憩在環保局做副局長，就單位裏找到他，請求幫忙。小憩是同學高中時的外號，也是他的口頭禪。那年月，操場玩球累了，同學球場邊上一蹲，呼朋引伴說，小憩一會兒！小憩一會兒！或是教室裏熬夜乏了，同學邊伸懶腰邊向課桌上倒伏，嘴裏還不閑，小憩一會兒！小憩一會兒！說的次數多了，小憩就成了他的外號。單位裏找到昔日的同學小憩，歐陽善沒敢直呼其外號，長時間不來往，人家都官至副局長了呀！同學姓王，名國棟，歐陽善就玩笑著稱同學王局。今天的王局，已非高中時的瘦猴一個，而是白胖如豬，笑一笑，滿臉肉顫，動一動，渾身流油。看著同學的慘相，歐陽善心中感慨，求學道路上的短暫小憩早已被官運亨通途中的大休所代替啊！一屁股蹲下，不起。同學畢竟是同學，多年後再想見，雖有了架子，但還是樂意幫忙。
隨後，歐陽善準備了兩千元錢，信封裝了，拿給王局，讓其運作。老婆嫌錢少，勸道，現在的行情，你拿這可不中，打發要飯哩。歐陽善說，請客吃頓飯，兩千塊錢也差不多了。老婆說，我可真擔心。歐陽善說，副局長，吃頓飯還不把事情搞定。結果老婆的擔心應驗，運作黃，錢原樣退還。沮喪還家，老婆一見到錢就嚷嚷，看看！我說不中吧？嫌錢少，給退回來了。歐陽善精神勝利，潛意識中不往那處想，他寧肯相信現在的事兒難辦。
兩口子遭到了一沉重打擊。男人疼痛不吭聲，女人就不行了，逮住機會就說，逮住機會就說。正月十五，歐陽善陪老婆娘家看社火，恰碰上她表哥走親戚看望其老舅。表哥也是在城裏上班的。話語聊著聊著就聊到工作調動上來。老婆嘰嘰喳喳，一點不顧及男人的自尊心。聽著事情的來龍去脈，表哥同意老婆的看法，送錢太少。末了，表哥問，你那錢是新的舊的？歐陽善答，舊的。又問，信封啥顏色？答，白色。表哥說，最好用新鈔，大號紅信封。歐陽善說，咱又沒上過貨，哪知這細節。見表哥深諳此道，老婆說，你認識人多，幫妹子跑跑吧！表哥答應幫忙。那天，老婆把一個小妹妹表現的，嘖嘖，真不象個孩子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