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中午，回到家，表哥正在客廳裏枯坐著，看見我，忙起身，急搭話，說，城裏的老師可真忙啊！假期也不得好好過。我的小市民小護士老婆邊盛飯邊說，飯菜都準備好了，吃飯吧。我到餐桌邊一看，很滿意，兩個菜，一皮凍一耳絲，旁邊擱了一袋子饅頭。豬頭雜碎，老公最愛，特特買來，好好溫柔，一袋子饅頭，足客人吃飽，多麼善良。老婆的印象，農村人大肚漢，食量大如牛。要說這也不能怪老婆，這也與我有關，時至今日，我的飯量雖沒有鄉間的兄弟姐妹大，但還沒萎縮到一個小市民的程度。我為我的飯量而自豪，爹娘給了這麼一幅好軀殼，幹吃不會胖，不吃白不吃，哪像我老婆，怕胖，嚇得連飯都不敢好好吃。看著餐桌上的皮凍，我驕傲地批判說，城裏的皮凍是個啥啊，摻了大量的食用膠，假得很！然後，喚表哥過來吃飯。
吃著飯，我單刀直入，對表哥說，哥哥，你是為閨女上學的事來的吧？如此開頭談話，乃我的精心設計，要拒絕就不能優柔寡斷，在較豐盛飯菜的烘托下，現在不抽刀更待何時，倉啷一聲，刀出鞘。表哥一愣，然後說，是。我老調重彈。重彈老調，我遊刃有餘矯揉造作，仿佛功夫舞台上的花拳繡腿。表演罷，表哥說，咱村裏的王垂範，在嵩陽高中當副校長，找找他你看咋樣？嵩陽高中是縣城的另一所高中，在城的那一頭。重擔輕卸，我很高興，但也有那麼一點點失落，我也太陶醉於自己的花拳繡腿了。燦爛堆滿臉，我對表哥說，那就試試吧，興許會中。說著，我想，表哥真狡猾，農民的狡猾。
吃罷飯，坐下來休息的時候，話語又拐到了正題上，表哥問，去拿些啥好呢？我小市民小諸葛地出謀劃策道，頭一次登門，沒必要拿太多東西，花百十塊錢，買兩件飲料，走一遭，探探口氣。我又說，大小是個事，還不得三二回，現在人赤裸裸，如果有成，看得多少錢，下回去把錢帶上。表哥說，中。接下來，看表哥急不可耐的樣子，我就終止了閑話，幫他打聽到副校長的家庭住址，然後陪他來到街上，在一家名曰吉祥的店鋪裏給他參謀了兩件飲料，然後打三輪車送他到副校長門前，他敲門我離開。離開的時候，我說，哥哥，辦完事回家，太晚了住下。表哥說，中，你回去吧，表弟。
回到家，老婆不在，我猜想她肯定是逛街去了。女人逛街，如煙鬼抽煙，樂此不倦。逛街好哇，討好老婆，一切將從晚上始，我可以好好地躺在床上養精蓄銳了。而對待表哥，咱問心無愧，身心皆輕，我呼呼入睡。正當我睡夢中討好老婆到給她洗腳程度的時候，表哥回來了。客廳裏坐下，表哥說，事情不成。我說，不成算了，老百姓家的孩子，聽天由命吧。表哥無奈找話說，無事民閑，有事官忙，坐在垂範家大屋裏，屁大工夫，手機電話，一個接一個，話都不能好好說。表哥又說，官大不壓鄉鄰，垂範還不錯，倒是他孩子，不懂事，我看見了趕緊招呼，他不但不應承，還低低地罵了句，什麼豬頭雜碎。
幹坐了會兒，表哥走，我睡意全無，就開始了討好老婆工作的第一步，刷碗做飯。看著忙碌的自己，我禁不住嘲弄，什麼豬頭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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