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午，歐陽善下班回到家，打開煤氣灶，煮了兩包方便麵。攪動時，看看營養差了些，又臥了兩個荷包蛋，撒了一把子綠豆芽。稀稀稠稠一鍋子，湯湯水水一肚子，鍋底朝天，肚皮滾圓，滋潤無限。調入縣城已將滿一年，可歐陽善還是不能完全小市民化，別的不論，就說飲食吧，一盤肉肉一瓶啤酒的午飯就很是不能適應。當頭一次聽說單位裏那位和自己城齡相同的時運良的午餐食譜時，歐陽善是連連感歎，不吃麵食會飽啊？不吃麵食就跟沒吃飯一樣！時運良是這種人，你說他頭大，他道還沒發虛哩。麵對著歐陽善的感歎，時運良說，咋不飽？冬天我還這樣吃呢！感歎之餘，隻有佩服了，歐陽善說，擱住我，早把胃袋子吃漏了。有時候，歐陽善會想，市民化的過程，不就是個吃喝拉撒化的過程嗎？那樣想著，歐陽善就會扯拉起自己吃館子的農民來，要大碗的燴麵，且對服務員點菜的提示置若罔聞。
吃罷飯，撂碗筷於鍋中，歐陽善舒服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飯後一支煙，賽似活神仙，歐陽善煙酒不沾，便拿電視作香煙了。電視接的有線，頻道多，帝豪芙蓉王盛世金典金芒果的，想抽哪種抽哪種；而鄉下的電視卻一個信號，由鎮插轉台控製，不抽也得抽，且還不時滅火兒。跑遙控於手，如辨香煙於鼻尖，蹲煙嘴於指蓋兒，一嗅二蹲三點火，噙在嘴裏，美美地噴雲吐霧。鍋碗是不洗的，不憋到下一頓做飯不會去碰它。獨身的日子，隨便得頹廢，自由得虛無。為此，歐陽善沒少受老婆埋怨，都小市民啦，還茅廁裏生豆芽兒——肮髒菜！兩口子是在鎮上工作時自由戀愛結婚生子的，一年前，歐陽善進城，老婆孩子還留在鎮上。缺乏了老婆的打理，歐陽善這清爽爽水靈靈的豆芽兒很快便茅廁了。每周進城，夫妻團聚，麻利地收拾著髒衣服臭襪子，老婆的嘴也不閑，邊埋怨邊翻曆史舊帳，揭短說，衣服泡得酸臭，襪子輪流坐莊，你可真叫行哩！
二
兩點多時，歐陽善關閉電視，起身，整裝，外出。趁下午空兒，他準備街上辦幾件事。第一件事是買彩票。歐陽善也算得個老彩迷了，心態平和，所以騎自行車行駛在縣城的柏油馬路上，如騎毛驢行走在鄉間小道上，看天觀雲悠然自得。鱉蓋車水樣的從旁邊流過，歐陽善世外高人似的感慨，現如今真他媽的天下財富啊！就跟電影“英雄”裏的遍地秋葉一樣，黃澄澄金燦燦，那哪裏是遍地秋葉呀，那是遍地的金葉子！說什麼誌向，談什麼理想，城鎮化的過程就是個yu望化的過程，yu望化的過程不就是個耍錢的過程嗎？富人們矯情地說，窮得隻剩下錢了，啊——呸！賣能！酸！臭！
為了錢，小縣城裏刮起一陣又一陣旋風。先是彩票，後又保險，現如今佳麗正鬧得歡勢。歐陽善從一而終，自加入到彩迷陣營中後，就沒有叛變過。初上陣，麵對著一張號碼走勢圖，靜思默想，排列組合，如元帥運籌帷幄，似將軍布兵列陣。可買彩票，畢竟不同於行軍打仗，是談不上知己知彼的，那彼是無常是虛空。傳說，農行有倆勇士，一出納一會計，兩人合夥買彩票，聯手偷支一百萬，準備來個大決戰，然後填補虧空，平分餘利，退隱林泉，安享人生，結果失敗了。傳說，銬子上手的一瞬間，倆人還懊悔，天不照顧，差一數字，與特等獎失之交臂。在歐陽善，也就是零星地中了幾個小獎，一些蝦米米啦。日久天長，激情減退，歐陽善以靜製動，用了個守株待兔法，買一注，守個號，兔子撞上來就撞上來，撞不上全當為社會做貢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