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害怕他獨擔責任,害怕他固執己見,這群人早在見他前就對好了說辭,勢必把他的拒絕扼殺於萌芽之中。
章玦沉默了很久,眾人咄咄逼人地盯著他。這樣灼熱的目光,把章玦看得臉色微紅,雙眸閃亮。
最後,章玦還是被他們的執著逼得不得不同意把他們留下一起抗爭。
“那好吧,我知道我一人難敵眾口,說不過你們,現在也隻能把傲劍山莊的地圖發給你們。其實山莊也不是毫無防備,當初設計這個山莊時參考了五行八卦陣和奇門遁甲術,建了防禦,一旦開啟‘九星連環陣’,他們想長驅直入並不容易。屆時大家見機行事,但願他們發現攻不了後能主動找我們和談。”
這真是連日壞消息中最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了,仿佛看到一縷曙光照進黑暗,大家臉上都露出了喜色。
大家又就這事討論了許久,不多時,天色暗了下來,大雪像是飄落的羽毛,輕盈地落在大地上,融進未化完的積雪之中。
氣溫陡降,讓阮幼笙冷得直搓手,唐暉心疼小師妹,便主動去搬爐子,又讓餘瑛則去找幾壇酒來,大家邊喝邊聊。
“又下雪了啊。”宋意天站起來,突然這麼冒了一句。
雪如柳絮當空舞,紛紛揚揚落到大地上,別樣恬靜悠遠。大難當頭,宋意天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了上官想。
特別想,一瞬間的特別想,簡直是要相思入骨了。
阮幼笙好奇道:“下雪怎麼了?最近天天下雪。”
宋意天沒有接話,陷在自己的沉思中。
唐暉突然道:“我在廚房還留有羊肉,我現在就去弄過來,咱們喝酒吃肉!”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著吃吃吃!”阮幼笙假裝生氣地推了推唐暉。
大家吵吵鬧鬧,把宋意天又拉回了現實。
然後一群人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把這一天過得像是個節日一樣熱鬧,一點沒把生死放在眼裏。
宋意天端著酒碗,想起渝州分別時,大家約好幾時於益州再聚。可當初說好再一起吃肉喝酒的人,一眨眼就少了四個,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苦味。
早知道如此,就不該有太多的恩怨情仇,不該有脆弱的情感糾葛,那樣到了分別散夥一日,大家也會輕鬆些。
他突然就有了這樣消極的想法了,人生第一次。
阮幼笙似乎是從徐治鋒背叛的陰影中走出來了,又恢複了活蹦亂跳的樣子。餘瑛則看著打鬧的唐暉和阮幼笙哈哈大笑,過了一會兒,突然下意識看了一眼章玦,他靠在椅背上,身上裹著一條灰色大氅,略微低垂著眼簾,好像睡過去了。
近日他已是身心俱疲,隻是並沒有把那種身體被掏空的樣子表現出來。有時候餘瑛則覺得他被這一係列事磨得像一張輕脆薄弱的紙,冷不丁被呼嘯的寒風一吹,就會消失在空中,再也不屬於這個塵世。
自從風涵秀給上官想洗腦後,上官想在夏遊麵前明顯乖順了許多,不僅不對他冷言冷語了,偶爾還會賣乖來討好他,纏著他講他們以前在寺廟裏的事。
夏遊見上官想終於原諒了自己,心情大好,自然對她就更好了。不僅不厭其煩地把以前發生的趣事說了一遍又一遍,還時不時地從外麵給上官想帶些新鮮玩意兒,哄她開心。
有一天,夏遊不知從哪裏搜羅來一隻會說髒話的金剛鸚鵡,送給上官想玩兒。
由於那隻金剛鸚鵡的髒話實在不敢恭維,而且時不時用那種“怪我咯”的鄙視眼神看著上官想,所以她對它一點都喜歡不起來,隻扔在角落裏,不管不問的。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從夏遊開始跟自己講過去的事後,她開始頻繁做夢,經常夢到自己小時候跟他們三個在一起的事。
有時候從睡夢中醒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夢呢,還是這些事真的發生過。
不過,她每每想起他們三人,想起一起經曆的時光,便笑得滿臉放光。
隨著時間的推移,上官想越來越想念宋意天,也不知夏遊他們何時才會啟程去益州,隱隱又擔心夏遊不會帶她一起去,所以非常心煩氣躁。
明明天氣越來越冷了,白天也越來越短,正是睡覺的好時光,上官想竟然一點睡意也無。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後來幹脆被子一掀,拉開門穿著寢衣披頭散發地跑到屋外。
巧的是,這個連星星與月亮都懶於出現的夜晚,除了上官想,風涵秀和夏遊也還沒睡。
風涵秀說:“前兩日武林正派齊齊上山,羅列罪名向章玦問責,如果說章玦不能還自己一個清白,洗清自己的罪名,他們就要替天行道替武林除害了。
“武林正派給傲劍山莊羅列罪名數項,包括流鏡派屠殺案,包括章玦為爭名奪利指使自己徒弟宋意天假扮自己行走江湖,除暴安良,包括江湖上數件令人發指的無辜冤案。
“以上種種雖可惡可恨,卻不及最後一項罪名致命。最後一項罪名是傲劍山莊與魔教數年來一直有勾結。當年章淮老莊主為正邪兩派爭取和平也被蒙上了一層陰謀的陰影,被那些人汙蔑成傲劍山莊為鞏固中原霸主地位而與魔教相互支持,達成表麵正義實則汙濁的協定。對簿公堂之時,人證物證齊全,更加上有些事原本就是非不分明,界限難定,這便讓章玦百口莫辯。”
上官想經過走廊時,見夏遊房間的燈還亮著,原本想進去和他說說話,沒想到卻聽到夏遊和風涵秀說起了前兩日武林正派上傲劍山莊與章玦對峙一事。
之前上官想對傲劍山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點都不清楚,雖然隱約擔心著,卻不知道事態如此嚴重。
她站在門外,聽到風涵秀所說的話,耳中隻有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撲通……
“最後武林盟主結合中原正派人士對傲劍山莊下了最後通牒,向他提了三個不可能完成的要求,規定限期隻有十日,但傲劍山莊那邊如一潭死水,一絲反應也沒有。條件苛刻,涉及傲劍山莊百年名譽,想來章玦是不會答應下來,但照這個局麵下去,之後攻莊是無可避免的。”
風涵秀話音落下後許久,夏遊的聲音才緩緩傳出:“這件事,蘇青朗有參與是吧?”
風涵秀說:“蘇長老早就和武林盟主聯合一氣。傲劍山莊如今雖大不如從前,但名聲依舊威望,深得人心,況且崇安公子這幾年行走江湖名聲大震,中原武林盟主忌憚章玦功高蓋主,又怕自己無能懦弱,以後會被逼迫讓位於章玦,自然要拔除這顆眼中釘。”
深夜,寒風吹過衣擺,讓人冷得打哆嗦,上官想身體抖得好像風中落葉一樣,止不住地打著擺子。
她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大,一下比一下更急促,仿佛這世上的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唯有她的一顆心,在那裏狂亂地跳著,無限地擴大開去。
夏遊長長歎息一聲:“最好章玦能夠挺過去,不要死,隻要章玦不死,聖教就沒有理由對中原發起攻擊。不知道好臉小子他們現在怎麼樣,有沒有準備要應戰!”
與此同時,門“砰”的一聲被人撞開了,上官想站在門口,淚眼婆娑。
夏遊看到上官想,目瞪口呆:“想想,你怎麼還沒睡?”
上官想十分激動:“夏大哥,是不是宋意天和章莊主他們出事了?你怎麼不告訴我?”
夏遊為難地看著上官想,目光又轉到風涵秀臉上。
風涵秀立刻站起來,拿著一件厚鬥篷朝她走去:“上官姑娘,這件事嚴格說起來與你無關,尊上害怕你擔心,就沒告訴你!”
上官想已經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夏遊。她無視風涵秀,直接朝夏遊奔去:“夏大哥,你知道他們有困難,咱們現在就去救他們!”
“上官姑娘,這個事,尊上不好出麵的。”風涵秀在一旁勸道。
“有什麼不好出麵,”上官想隻看著夏遊,“你不是有手下有武功嗎?你不是說你一直覺得當初拋下我們走了你很內疚嗎?你若真感到內疚,這個時候就不該隔岸觀火、見死不救!”
夏遊麵對上官想的責問,由始至終沒有說話。但看得出來,他內心十分掙紮,所有的糾結全都寫在了臉上。
風涵秀忙上前一步把他倆隔開:“上官姑娘,你並不了解,這十幾年來,聖教一直想卷土再來與中原再戰,這不是尊上想要的,卻是教中絕大多數教徒想要的。而尊上的政敵,就是利用了教眾想攻打中原這一點,收買了不少人心。”
風涵秀在原地踏了幾步,朝上官想示意:“像你現在所在的聖教據點,不止一個。聖教的弟子遍布整個中原,一旦和中原武林起衝突,那這些躲在暗地裏的弟子就如白蟻一般傾巢而出,與外麵的弟子裏應外合,一舉殲滅中原武林。當初中原與聖教的和平協定是尊上簽署的,所以尊上一直秉承著協議的原則,隻要傲劍山莊不倒,聖教就不能先發起進攻挑起戰爭,來壓製所有人。”
夏遊接道:“但是蘇青朗跟我不一樣,之所以他會聯手武林盟主想要整垮傲劍山莊,是因為如果是你們中原人自己整垮了傲劍山莊,下一步,他就可以有理由和中原一戰。我不能幫你,如果我現在幫你,幫傲劍山莊,就是和整個聖教背道而馳,我會立刻被趕下教主之位。”
“夏大哥……教主之位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上官想認真地看著他。
夏遊衣袖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躁動,他伸出一隻手在衣袖裏掏了掏,再伸出來時,手掌上便躺了一隻肥嘟嘟的金斑龍貓。龍貓用小爪子抓了抓胡子,朝他拋了個媚眼。
夏遊看了那金斑龍貓一眼,說:“你看,這就是聖火令,是曆代教主才能有的東西,一旦沒有了這個,我會死,而且死得非常的慘。”
上官想倒吸一口涼氣,明白了夏遊的答案,她對他一下子就失望透頂。
但她清楚他的為難,所以不好再求他。
“既然如此,好吧……”她閉了閉眼睛,顫抖著呼出一口氣,臉上保持著微笑,“那恕我這次真的不能跟您去大理了,我要去益州,因為我的夫君正麵臨著生死存亡,我要跟他在一起。”
這一次,夏遊沒有堅持讓她再考慮考慮,一口就應了下來。
“好吧,別的我不能答應你,但是帶你去益州是可以的。原本我和秀兒明日也要出發,你便跟我們一起吧。”
附《國舅秘史之風雲再起》
最終回(上)
原來月亮國的蝴蝶王子的毒咒是這樣的,蝴蝶王子因為拒絕惡毒女神仙的愛意而讓整個月亮國都受到了毒咒,白天所有人包括王子都變成蝴蝶,隻有晚上才能變回來。蝴蝶王子必須找到一個自己真心愛,也真心愛著自己的人,並且她要對王子有足夠的信任和永不放棄的決心,才能解開毒咒。蝴蝶王子為了找這樣的人,就轉世投胎成國舅爺。他在凡間遇到了很多女人,唯一才女是特別的,但是看上去才女並不是那麼喜歡他。可是,後來他回到月亮國,才女鍥而不舍地追來,又似乎是喜歡他的。這時,如果才女在過了七七四十九日後,都沒有對那個整日與她共眠的男人產生興趣,那麼說明她對國舅是信任且忠貞的,毒咒就會解除,但如果不是這樣,蝴蝶王子就會被惡毒女神仙帶走,而月亮國人變蝴蝶的毒咒也再也無法解開。蝴蝶王子表示不能永遠和才女在一起,十分遺憾,然後就化作流星,朝東邊飛去。
作者雲:問筆者為何是蝴蝶王子而不是什麼喇叭花王子或鸚鵡王子。大約是因為招蜂引蝶的屬性吧。又問筆者為何不是蜜蜂王子。請想象一下畫麵,蜜蜂王子你們還會愛他嗎?另外說一句,筆者現在肝腸寸斷,和青梅竹馬的夫君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