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2 / 3)

所以對剛才發生的事,大家到現在都不能相信。

因為章玦在回益州之前就提醒過宋意天,懷疑門下有內奸,所以宋意天對傲劍山莊出了內奸一事並不意外。他意外的是背叛師門的人,竟然是徐治鋒。徐治鋒跟他們一路走來,同生共死,他懷疑過所有人,也沒有懷疑到他頭上去。

宋意天歎了口氣:“是啊,我跟師父談到也許山莊內有內奸時,徐師兄還在我們身邊呢。”

章玦的麵孔隱在麵具後,讓人看不到他究竟是什麼情緒和態度,不過傷心失望是肯定的,畢竟是培養了那麼久的愛徒。

“也許,他來拜師學藝,也隻是計劃中的一部分,目的是為了更好地完全地融入傲劍山莊,了解傲劍山莊。一旦由他站出來指證傲劍山莊,傲劍山莊就會被打個措手不及。他隱忍了這麼多年,作用也就是這一刻而已,為了坐實傲劍山莊的罪名,讓傲劍山莊無法翻身。”章玦分析著這一切。

可是他的幕後主人到底是誰呢?章玦垂頭想了想,越發覺得這局布得太嚴密,而他們如蚊蠅入了蜘蛛的網,無暇翻身了。

“小鋒和風姑娘一起看守雪山神女的時候,讓雪山神女給逃跑了,看來也不是意外了……”

章玦聲音依舊平靜,但說出的話卻讓人膽戰心驚:“如果小鋒不是武林盟主安插進來的棋子,那麼現在有一個非常可怕的情況,天玄教可能已經和武林盟主聯合一氣了。”

章玦把兩個完全無法聯係到一起的人,聯係到一起,眾人聽後,驚出了一身冷汗。

“師父,武林盟主跟天玄教聯手,這不太可能吧?他們聯手就是為了毀滅傲劍山莊嗎?姑且不說天玄教為何獨獨針對傲劍山莊,這麼做對武林盟主又有什麼好處?”

“對了,師父,剛才我來遲了,他們提了三個要求?什麼三個要求?”

“師父,徐治鋒說我們傲劍山莊跟魔教之間有協定,一早就聯手了,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按照您方才的說法,魔教現在為何又要處心積慮對付我們?”

……

大家心中的疑問太多了,你一言我一語的將章玦圍在中間,問個不停。

最後一個問題是餘瑛則問的,她問的是當時在渝州,她、風涵秀、徐治鋒三人都在,為何章玦隻懷疑徐治鋒跟風涵秀聯手放走了雪山神女,而沒有懷疑自己。

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問題,光是聽著都覺得腦子快要炸了,章玦竟然理出了頭緒,一一解答了。

“十七年前,我爺爺還在世的時候,中原跟魔教發生了很激烈的衝突,雙方爭鬥了很多年,誰也沒討著好。後來魔教教主突然去世,繼任教主外有和中原人的糾紛,內有教內人心不穩的內亂,因此提出和中原和談。和平協定雖然順利達成,但是有一件事卻沒有對外公開,那就是老莊主在協議達成後信守承諾,暗中助新教主鎮壓教變,穩固大權。小鋒今日在大殿上說的正是此協議,因為這個協議隻有魔教教主知,我知,世上再無第三人知,所以這條線索也成為我懷疑小鋒是天玄教的人的依據。”

章玦說完,看了一眼餘瑛則,又道:“在渝州那會兒,估計風姑娘和小鋒彼此認出了身份,暗中聯手了,而且,我相信餘姑娘不會做這樣的事。”

餘瑛則一張白皙的臉漸漸地紅起來,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

章玦扭過頭,繼續道:“因為當年簽署和平協議時,有一條約定是傲劍山莊尚存一日,中原和魔教之間永遠不得開戰。也許,現在那位教主羽翼已豐,想要破壞協議,所以一心針對傲劍山莊吧。”

“小七問的三個要求……他們要我將章淮老莊主的屍身挖出,當著全天下人的麵致歉,然後自廢武功,永遠不得再習武,最後傲劍山莊退隱江湖,驅散門下所有弟子。”

宋意天眼睛猛地睜大:“他們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武林正派給傲劍山莊羅列罪名數項,包括流鏡派屠殺案,我為爭名奪利指使自己徒弟假扮自己行走江湖,除暴安良,以及江湖上數件令人發指的無辜冤案。三個要求是他們認為的,對傲劍山莊的公正裁決。”

宋意天的手下意識地捏緊了腰間的長劍。

“隻是,武林盟主為何會插手呢?真是為了要替受冤的人伸張正義嗎?”章玦眼神一黯。

章玦這麼一說,唐暉聯想到之前流鏡派慘案:“如果流鏡派慘案是徐師弟做的,卻也說得過去,武林盟主得知後,出麵為流鏡派討公道,徐師弟順勢站到武林盟主身邊求保護,這些都是說得通的。”

“是的,我也是沒想明白,多虧唐暉提醒了我。”章玦點了點頭,眼中流露出讚許嘉獎的意思。

“這樣,我立刻寫書一封,給那位姓蘇的掌案,希望他能把這個情況轉告給武林盟主,請武林盟主再仔細調查。其他,也就沒什麼事了,大家今天也累了,快下去吧。”

說了這麼多,大家心裏都有數了,章玦叫大家下去休息,隻說不管發生了什麼事,等休息好以後再從長計議。眾人見章玦無心在原地久留,也沒有多言,都順從了他的意思離開了大廳。

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宋意天依然留在原地。章玦看到宋意天,便問他:“小七,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師父,我想跟你說件事,夏遊不見了。”宋意天神色十分嚴肅。

章玦十分吃驚:“什麼不見了?”

“夏遊跟風涵秀,同時消失在安京城。”

“什麼時候?”

宋意天遲疑了一下:“半個月以前。”

如今這局麵複雜到章玦也要歎氣,仿佛身邊危機四伏,稍有不慎,整個山莊都會全軍覆沒。

“夏遊的事,暫且放置一邊吧,現在我們也不顧上那麼多了,走一步,算一步。”

“是。”

宋意天跟章玦回稟完後,正準備回自己房間去休息,章玦又突然叫住已經轉身的他。

“小七,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沒有告訴我?”

宋意天心下一緊,幸好人機靈,趕緊端住了心神。

“沒有啊,還有什麼事嗎?其實今天突然知道得太多,都不知道該怎麼去消化好。”

“沒事就好,今天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多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章玦見他的確沒什麼要緊事要告訴自己,便放他走了。

幾日後,給蘇青朗寫去的書信,收到了回複。章玦迫不及待地拆開看完後,回了屋子,一整天都沒有出過門。

山莊裏的人都有種不祥的預感,然而誰都不肯主動去打擾章玦。最後,餘瑛則自告奮勇去敲了章玦的門,問清楚到底別人給了怎樣的回複。

一陣風吹開窗戶,燈火沿著牆麵一路熄滅,回廊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餘瑛則敲了許久門,都沒人應聲,於是她說了一聲“失禮”,用他們黑鷹堂的開門絕技,撬開了門,闖進了章玦的屋子。

章玦坐在椅子上,背對著她,一動不動。

淡淡的銀光從窗外傾斜進來,章玦一頭青絲在微風中零落,他的臉龐被月光衝刷後清秀如皎月,目光比星辰更加耀眼。

餘瑛則發覺了章玦的不同尋常,今天他沒有戴麵具。

她朝他走去,這時章玦的聲音從前方傳進她的耳朵:“武林盟主不相信我們所說的,仍然要我們在限期內答應他的三個條件。”

這把餘瑛則嚇到了,她頓時屏住了呼吸,半晌才擠出幾個字:“我……我知道了。”

章玦聽到她的答複後,扭過頭來,那張本來就蒼白的臉,似乎變得更白了。

他笑了笑,笑容裏有種淒惶的寂寞:“看來,爺爺要我守好傲劍山莊,我終究還是沒能守得住。”

他身上似乎有種魔力,餘瑛則光是看著他,心都軟了,更何況他在她心中是個英雄。當英雄說出自己不是英雄的話時,餘瑛則腦子一熱,走到他身邊單膝跪下。

“還沒開始守,怎麼就知道守不住呢?”

餘瑛則說這話的時候,顯然是未經過腦子,以卵擊石,尚能安否?

所以章玦笑了。他抬手摸了摸餘瑛則的頭,餘瑛則隔著頭發都能感覺到他的手很柔軟,骨骼纖細。

他重複著她的話:“還沒開始守,怎麼知道守不住呢?是啊……”

餘瑛則以一種很天真的眼神望著他,心裏想:阿玦,你在我心裏就跟螢火蟲一樣,月光再明亮,也有被烏雲擋住的時候,螢火蟲雖小,卻能一直發光,所以我相信你一定能渡過這個難關。

翌日,章玦開始遣散山莊中的弟子和家奴。宋意天等人見他這樣的舉動,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同時也打消了問他什麼打算的主意。

以章玦的脾性,他是絕對不會答應那個苛刻的條件的。事已至此,大家也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

傲劍山莊中的弟子和家奴都有血性和情誼,既然大敵當前,大多數人寧可戰死也不肯離去。章玦一一遊說,把絕大部分人給說服離開。

後來幾日陸續有人收拾東西從山莊離開,當然也有抱著和山莊共生死死活勸不走的,這些人大部分是原本就孑然一身、沒有親屬的孤兒,又或者是受了章玦大恩,一定要以死回報的。

到了第七天的時候,山莊裏的人員流動也不太多了。章玦估摸著算了下,還剩不到一百人,以這些人對抗那麼多門派成百上千的人,無疑以卵擊石,結果顯而易見。

離期限還有三天的時候,名門正派又給章玦下了最後通牒,章玦還是沒有答應。

從氣節上雖然章玦沒有認輸,但想到三日後名門正派就要攻進山莊,又有無辜生命要去送死,心情難免煩躁,“啪”的一聲蓋上了名冊,他陷入苦惱之中。

章玦在亭中坐了一會兒,突然察覺有人在自己身邊坐了下來。他移開遮在眼上的手,視線從左向右一一移動,分別是阮幼笙、唐暉、宋意天和餘瑛則,他們一臉嚴肅,眼神有些擔憂地打量著他。

章玦溫和笑言:“你們來了,正好我有事要和你們商量。此事關係傲劍山莊百年聲譽,雖然點頭也隻是一瞬間的事,但原諒我自私,我仍然拒絕了他們的條件。現在山莊能走的人都走了,剩下不走的,也是下定決心要留在山莊裏的。至於你們幾個,我想單獨跟你們談談。”

章玦話音剛落,阮幼笙兩手手指塞進耳朵,翻了個白眼:“你是想告訴我,密室裏有許多金銀珠寶和漂亮衣服,讓我拿了鑰匙自己挑了自己喜歡的,然後滾下山去。我告訴你,別以為用一兩件衣服就能把我打發走,我要跟你密室裏的一屋子寶貝同歸於盡!”

章玦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阮幼笙先發製人地堵了回去,大家不約而同地低聲笑了起來,餘瑛則在桌下給阮幼笙豎起了大拇指。

這個開場開得非常漂亮,讓原本尷尬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唐暉接著阮幼笙的話,難得風趣:“師父,別以為教養了我十幾年,就想剝削我的勞動力,這個時候叫我把山莊所有武功秘籍帶走,你當我傻,不幹絕對不幹,反正我又懶又任性,愛搬不搬!”

阮幼笙與唐暉交換了一下眼色,點頭點得跟脖子斷了似的:“是的是的……還有兵器庫裏的武器實在太爛了,我不信你沒有秘密武器,所以除非你把最好的兵器交出來,否則我就賴著不走了!”

章玦已經聽出了他們話中有話,也明白這幾個人是早就聯合一氣來製自己的,眉峰一挑,居然坦然一笑。

“你呢?你又是什麼理由?”章玦的目光落到宋意天的臉上。

宋意天傻傻地說:“我跟他們不一樣,我就想留在這裏,沒有別的理由。”

話音剛落,阮幼笙朝宋意天露出“這馬屁拍的,還真是好大的口氣”的表情。

“那好吧,我換一個說法。我們知道你早晚會想盡一切辦法把我們趕走,一個人留守傲劍山莊,大家待在一起那麼長時間,共同經曆了那麼多歡笑和困難,你說這個時候我們能夠讓你一個人出風頭名留史冊?”宋意天望向章玦,很深的一眼,“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