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誰也不能阻擋(2 / 3)

“我們有技藝在手的人,向來都是獨孤求敗的心思。”宋景逸將眼神移向窗外,並不看掌櫃,頗有些神秘的氣質。

我發現,宋景逸裝起樣子來,還真挺像那麼回事兒的。

“懂,懂,非常懂。”掌櫃的點頭的頻率快得讓我有點怕他的頭跟脖子就此分別。

掌櫃為我們指了明路,我與宋景逸便毫無負擔地朝著“萬千賭坊”殺了去。

我是正經人家的姑娘,且日後是要母儀天下的身份。雖然平日裏喜好幹些不靠譜的事情,但賭坊,我卻是真真地頭一回來。

一進賭坊,我就被那熱鬧的氣氛所感染,整個人都沸騰了起來。我跟在宋景逸的身後,他則像是個怕丟了孩子的老爹,時不時地回頭看我兩眼,確認我還在,他才放心地將頭傲嬌地扭回去。

“你擔心我?”我快走了兩步,在他耳旁問,“畢竟,我們倆相熟也這麼久了,你有這樣的真情流露和思想覺悟,沒人會笑話你的。”

宋景逸冷哼了一聲,垂下眼睫來看我,道:“我是怕你輸幹淨了,被人拎去賣了,我要如何向父皇母後交代?向我皇兄皇弟交代?向大周子民交代?”

我:“逸兄弟的腦子果然不是一般人的腦子,想的東西都是別人一時半會兒反應不到的。真乃國之棟梁,厲害厲害!”我朝他豎了豎大拇指,佩服他道。

恰在這時,幾個流裏流氣的路人大搖大擺肆無忌憚地從我們這邊路過,我險些被其中一個身材比例很不協調的壯漢給撞翻。

“過來。”宋景逸扯著我的袖子把我拽到他的身邊,身子向前傾了傾,將我護在了他的身後。

路人團夥橫了我們一眼,口中吐出一句:“兩個死斷袖!”

斷袖怎麼了?斷袖也是有尊嚴的,好嗎?

我衝冠一怒,想上前跟他們理論,宋景逸用肩膀將我擋了回來,我的頭與他的頭相隔寸許,他壓低嗓音道:“別鬧,這裏三教九流的人太多,惹了事兒,韓遠在他們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及上來救你。”

其實,宋景逸他壓根兒不用說那麼多。光是那一句“別鬧”,我就一管子血直接衝到了腦門,啥也思考不了了。

怎麼就那麼霸道、那麼有型呢?我以前咋就沒發現呢?

我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時,宋景逸將手剪在身後,在我耳邊囑咐,道:“待會兒,輸了就輸了,別想跟人講道理。”

“我這麼厲害,不跟人講道理,不是虧了嗎?”我盯著荷官手裏的骰盅,不在意道。

“你以為你真的厲害?大家不過都讓著你罷了,你要是在這裏惹事兒,我可不打算管你。”宋景逸瞥了我一眼,我假裝沒瞅見。

他的話實在讓我很不舒服,並且讓我對自己有了全新的認知。

我一直以為我在腦力這塊是不輸人的,結果,今天宋景逸一次性地把我的腦力和體力全都給否定了。

我很不爽!

一怒之下隨手扔了疊銀票在賭桌上,賭大小全憑運氣,我向來運氣不錯,但也不至於一路順風順水,況且這是最不正規的賭坊。我心不大,預備著小贏幾把後便大把大把地輸錢。可沒想到,我運氣偏生就是那麼好,好到我都不敢相信,以至於我一文錢都輸不出去。

我很惆悵。

於是,我又去別的桌子上蹭了幾回,無奈都是大殺四方的結局。

今天的運氣,很是磨人。

這時,我才發現,宋景逸不見了蹤影。我心一緊,他該不是輸光了,被人拉去肉償了吧?

我四下望了好幾望,也沒有瞅見宋景逸那身騷包的玄色長袍。賭坊內人聲鼎沸,景象繁華,我卻覺得心裏空蕩蕩的,是一種奇怪又陌生的感覺。

是我弄丟了宋景逸,還是他把我給丟下了?

我有些無奈地在賭坊內走來走去,懷裏揣了大把大把的銀票,原本想拿著到宋景逸跟前炫耀一番,讓他曉得,這是我沈音音打下的江山。可眼下,我卻連他的人影也見不到。

我慢悠悠地蕩到賭坊的角落處,便看見宋景逸正坐在高台的木竹椅上,指尖捏著一枚白子,垂首對著棋盤,眉梢微微挑起,麵容一片沉靜。

坐在他對麵的,是一位白衣勝雪的公子,氣質清朗,纖塵不染,是那種絕對不會來賭坊的良家公子的長相。

我也顧不上瞧那位良家公子的五官,隻快走了幾步到宋景逸一邊,道:“哪裏不能下棋了?非得在這裏顯自己有腦子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剛剛找不見你,可著急死我了!”

“這位應當就是逸兄剛剛所說的那位沈公子吧?”良家公子站起身來,朝我拱手作揖。

宋景逸抬眼看了看我,道:“是她了,沒錯。”一麵將手中白子落了下去。

我善意地朝良家公子一笑,轉過頭來盯著棋盤看了一眼,宋景逸輸得慘烈,我不由得嫌棄道:“你的棋藝不是一向出類拔萃得很嗎?怎麼墮落成這樣了?”

“逸兄,步步退讓,承讓。”良家公子拱手作揖,笑容清淡道。

人皆有愛美之心,但我知道,我不能對皇子以外的人有什麼念想。於是,我便自然而然地屏蔽掉了他那張絕世無雙的容顏。

“是司徒公子客氣了。”宋景逸打開折扇,搖了搖,謙虛道。

我也不懂這倆人之間在搞什麼玩意兒,聽著他們倆互相讚了對方大約十句後,我終於憋不住了,道:“兩位,你們這樣誇來誇去,讓黑子白子怎麼想?讓棋盤怎麼想?讓站在一旁聽你們倆叨叨的我怎麼想?”

宋景逸收了扇子,起身,對著司徒公子,道:“今日便到此吧?日後若還有機會,再來找司徒公子討教。”

司徒公子也不是戀戰之人,也起身,道:“不如一齊走吧?”

我鮮少見到宋景逸這麼拘的模樣,隻覺得他現在的模樣比我從前認識的宋景逸彬彬有禮得太多,多到讓我產生了恐懼。

我先他二人下了台階,卻猛然被一個藍衣小子攔了去路。我抬眼一瞧,好小子,他今天是同我杠上了,是吧?

先前,我在賭桌上一往無前時,這小子便一直跟我對著幹,下注偏要跟我來反的,路人過來勸他,他也不聽,非常的任性。我正是看他輸得太慘了,才收了手,去找宋景逸的。

“你幹啥?”我朝他大吼。我雖然善良,但不代表我軟弱,隨隨便便攔一個大老爺們的去路,是個什麼說法?

“我要再同你賭一把!”藍衣小子扯著我的衣袖,死活拽著,不讓我走。

“你連你家房產地契都輸光了,你還有什麼可賭的?”旁邊的路人起哄,道。

“我、我還有我娘子!”藍衣小子麵紅耳赤辯解道。

且不說我不需要女人,就算是我需要,也沒有搶人媳婦的道理!

“我倒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宋景逸從我身後走出,以不可察覺的速度,橫插在了我同藍衣小子之間。

“我、我的意思是,我娘子還有錢!”藍衣小子補充道。

圍觀人群一起“切”了一聲,表示了對藍衣小子的萬分嫌棄。

“你以後把話一次性說完,行不行?”我看了他一眼,補充道,“今天爺累了,不與你賭了,改明兒……”

“不成!賭坊裏的規矩,哪有贏了就走的道理?”

“那在下便來同公子玩一把。若是在下贏了,就請公子不要纏著我這兩位朋友,若是在下輸了,便拿司徒家名下所有地產來賠給公子,如何?”司徒也走上前來,謙謙有禮道。

“不用這麼麻煩,我搭上我這條命跟你賭,怎樣?”藍衣公子輸紅了眼,已經將生命都置之度外了。若是他此心用以報國,恐怕早就出人頭地了。

司徒公子這話乍聽著霸氣,可若他隻是個紙老虎,家徒四壁,薄田兩厘,那藍衣公子可不就賠慘了?

我拉了拉宋景逸的袖子,他會意,側了側頭,矮下身子來,我道:“要不要玩兒這麼大?我們都是善良的人,這樣未免也太殘忍了吧?”

宋景逸將身子直了回去,對著藍衣公子,道:“我替司徒應了,不過待會兒你輸了,要死,也死遠點。我音兄弟見不得血光。”話畢,他將手擱在我的肩膀上,摟了摟我,顯出與我親厚的模樣。

我臉上攢著笑意,聳了聳肩,將宋景逸的手抖落,惡狠狠地問他,道:“你幹嗎?”

“手累了,找個地方擱一擱。”宋景逸雲淡風輕道。

我:“……”

跟神經病果然沒辦法講道理。

司徒同藍衣的賭局開得很快,司徒毫無懸念地贏了,藍衣的臉色驟然蒼白,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司徒竟真的從腰間拔出一把小刀來,扔到賭桌上,眼波無瀾,嗓音冷冷道:“自己動手?”

尾音帶著一股威脅的意味,同他一塵不染的氣質格格不入。

我腦海中有兩個聲音,吵得很不和諧。

“這死小子自己作死,沈音音,你管他做什麼?”

“人家好賭了些,也是因為你太優秀了,不然他為什麼不追著別人,偏偏追著你?若是這樣總結起來,還是你錯得比較多。”

最終,我的善良戰勝了一切。

我開口向司徒求情,道:“司徒公子可否賣在下一個麵子,我平日裏不缺什麼,自然也不缺一條沒了的人命,就煩請司徒公子將他當作一個屁放了吧?”

司徒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唇邊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笑來,道:“既然是沈公子的意思,便應了吧。”

他將賭桌上的短刀收回刀鞘,塞到我手裏,用一種我不懂的意味和眼神看著我,微笑道:“這人的命,從此便是賣給沈公子的了。”

我嘴角抽了抽,我招誰惹誰了,莫名其妙就欠了人家一個大人情。

人群散開,藍衣突然一把將我的手死死握住,宋景逸的眼神飄了過來,定在藍衣握著我的手上,再也沒移開。

“我從前日日流連煙花之地,卻總覺得心中空了一塊,如今見著沈公子你,空著的那一塊竟就咻地填補上了。我這才明白,從前的日子,那都不叫日子,遇見了你,我才是真真地活了過來。”藍衣說的句句在理,難怪,他剛剛非要纏著我,原是對我心懷不軌。

這場孽緣還是盡快斬斷得好,可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斷了袖,眼下我立馬將他掰直了,他的人生觀會不會出現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