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誰也不能阻擋
我們分析了明月樓樓主的作案動機以及作案風格,最終鎖定了他們的作案人群。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人傻錢多容易騙。
沈傲然很坦然,覺得自己就是出山的不二人選,即使我們一再強調一個“傻”字,也攔不住他想要飛出牢籠,抓住謀奪他家產的罪魁禍首的心。
我們拉著他陳述了好一會兒利弊,他才冷靜下來。畢竟,他現在還是人民的敵人,不易拋頭露麵。
最後商定,由我和宋景逸喬裝出戰,誓將敵人落下馬來。
宋景盛不高興了,走過來拽了拽我的袖子,道:“音音,帶我一起,好不好?”
“不好。”宋景逸代我答道,“你腦子不行,容易惹事兒。”
宋景盛好像無力反駁。
要不要這麼幹脆直接,戳人心房啊?
阿碧原本也拉著我的袖子,想跟著我一起,這會兒聽了宋景逸對自己親弟弟如此慘無人道的評價,立馬鬆了手,望著我,話卻是對著宋景逸說的,道:“我不去,我不去。我知道我長得不行,容易惹事兒……”
我同宋景逸為了演得逼真到位,特意先悄悄地出了穎邑,而後又大張旗鼓地從城門處堂而皇之地進了穎邑城。
富豪都有些奇異的習慣,比如,去一些煙花柳巷之地,又或者賭坊之流。
有的時候你並不想去,但為了符合土豪的某種氣場,你不得不去。
眼下,我同宋景逸就是這麼個情況。
但是,青天白日的,就讓我們去做那些羞羞的事情,我們還是有些心理負擔的。於是,我同宋景逸合計了一番,準備先在城裏轉上幾圈,買買買一下,讓明月樓的眼線們知道我們花錢的實力。
我們先在城中將比較大型的店鋪都逛了一圈,什麼綾羅綢緞,什麼金石玉器,統統拿下。
“我發現你花起錢來大手大腳,異常順手。”我抱著一大摞的首飾盒子,喘氣追上前頭飄然而行的宋景逸,道,“你這個樣子,咱大周的國庫遲早被你敗光,生在這樣的國家,有這樣的領導,當真是國門不幸哪!”
宋景逸停下腳步,斜了我一眼,打開手中的折扇搖了搖,有些嫌棄,道:“花得是你哥的錢,我心疼個什麼勁兒?”他補充道,“你又心疼個什麼勁兒?”他正了正色,一本正經道,“從大義上講,我們這還是廣泛意義上的劫富濟貧,我們是在做一件善事。做善事的時候,為什麼要拘束呢?”
宋景逸義正言辭地反問,使得我整個人仿若被雷劈中,愣在當場。他這個思想覺悟,當真不可小覷。
在宋景逸的開解下,我對我哥最後一絲同情的心意都就此泯滅了。
我跟在宋景逸身後,頭一回覺得他邁出去的步子都帶著一股撲麵而來的富貴氣息,仰望他時,頓時覺得他形象高大又偉岸了許多。
我們將富貴一條街逛完,堅持不懈地買買買,後來卻發現這樣花錢的速度實在太慢,節奏完全不對!
“這樣下去根本不是辦法,我們的錢太多了……”宋景逸捏著大額銀票,愁眉苦臉道。
“是啊,多得根本花不完啊!有沒有好心人,願意來教教我們,如何快速有效地將手裏的錢花出去?”我抱頭無奈,捏了捏自己手中那一遝銀票,望天歎息,道,“老天爺為什麼要將這樣重大的責任交托在我們身上?”
宋景逸掏銀票掏得累了,在最貴的茶樓喝了一杯最貴的茶品後,又身負重任地出發了。
“想好去哪兒了嗎?逸哥?”我追在他屁股後頭,迫不及待地問。
“去‘水月樓台’!”宋景逸放狠話道。
穎邑的“水月樓台”,我略有耳聞。從前,也聽我哥提起過,是整個大周最大的賭石市場。因大周最好的場子便在穎邑,這裏的賭石氛圍相當得好。
所謂“一刀富,一刀窮”。當年我堂叔在穎邑發家,主要還是歸功於勁敵因賭石而破產,叫他鑽了個大大的空子,順手撈了人家的產業,做了接盤大俠。
所以沈傲然他們家的家訓有一條,便是絕不賭石。沈傲然即便玩世不恭、坑爹一流,也依然秉持了這份家訓這許多年。
沈傲然的家產已經被明月樓坑了一半,我忽然覺得他要不幹脆就此退隱算了。因為很有可能我們根本抓不到樓主,卻直接敗光他剩下的一半家產,甚至讓他無顏去見我那早逝的堂叔。
我一直覺得,“水月樓台”這個名字取得真是好極了,字麵意思上就有一種虛幻若夢的感覺,帶著一種淡淡的拒人千裏。擺明了就是“想這裏發財,根本就是做夢”的意思。像極了那種“抽大煙有害健康”的表達。取名的人真乃業界良心。
宋景逸在穎邑認路的本領很高,駕輕就熟地帶著我到了“水月樓台”。
不得不承認,“水月樓台”的老板是個很有情調且設計感很強的人。小道的兩旁立了兩排小樓,廣場中央一個巨大的水池,裏頭錦鯉尾尾,相當聚財。
因為賭石是比較高級的玩法,所以服務也比較高級。剛到門前,便有一個小廝上前,表麵意義上是來接待我們,但我瞧見了他的眼風在我們身上掃了好幾掃。重點是掃了一下我和宋景逸大大咧咧地握在手中的銀票。從他波濤洶湧的眼神和顫抖的雙手中,我看出,他很激動——激動來了兩個冤大頭。
他領著我們到了一座小樓,裏麵有大塊大塊的璞玉擺著,供人挑選。
“兩位公子,不妨先在這座樓中看看。若是沒有相中的,我再領你們去別的小樓瞧瞧。”小廝熱情地為我們介紹。
我望了一圈,這裏的每個人都顯得神色凝重,無比認真地挑選著這事關自己未來幸福的璞玉。相比起來,我同宋景逸就太隨便了。
宋景逸將扇子徐徐展開,小走了幾步,便在一塊璞玉前停下,指著那心形的璞玉道:“就這個了。”
心形的璞玉,大自然果然鬼斧神工。這樣獨特的品位,一定能領著我們在一眾沒有腦子的土豪中殺出一條血路,最終蟾宮折桂。我心中不由暗暗佩服起宋景逸來。
大約宋景逸的行為非常之武斷,完全沒有經過大腦的意思,引起周圍眾人的側目。
小廝的反應卻很快,趕忙上前,道:“好嘞!小的這就帶二位公子前去焚香沐浴,祈求神靈保佑。”
懂行的都知道,此事乃是賭石一派的信仰。
我剛好覺得自己奔波了大半日,流了不少辛勤的汗水,需要借此機會好好沐浴一番。便激動地拉著小廝,囑咐他,道:“記得給我弄些玫瑰花瓣來!”
小廝:“……”
我正欲同小廝一起走,宋景逸抬起扇子將我身子一截,神色冷峻,道:“不用這麼麻煩了,直接開吧!”
宋景逸的話又令當場的眾人震了一震,一個個放下自己手中的璞玉,好奇又羨慕地朝我們看來,像是在看馬戲團裏供人觀看的猴子。我無視那些審視的目光,在心中默默祈禱,明月樓的眼線一定要藏身這群人之中。
從之前的行動就可以判斷出,小廝也是見過世麵的小廝,但今天,卻叫他頭一回見著兩個頭大如鬥的冤大頭。他控製住自己激動的內心,小心翼翼地將璞玉切開。
群眾紛紛前來圍觀,我望了望宋景逸,他食指輕輕地在扇子柄上敲著,眉心微微蹙著,似乎在想什麼天大的事兒。我知道宋景逸心裏在想啥,他和我想的一樣:這塊心形的石頭,可千萬就隻是塊破石頭就行了。
眾人將頭聚在一起,一個個聚精會神,待那翡翠露出真麵目時,現場不由一陣歡呼。
“蒼翠欲滴,水頭足,此乃上等貨啊!”
我幾乎都可以聽出來小廝都破音了。
圍觀群眾紛紛表示:這就是命啊!
我同宋景逸委屈地快要哭了出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同宋景逸不但分文未花,反倒替沈傲然倒賺了不少。
我們苦啊!
抱著一大塊純天然的翡翠,我們離開了“水月樓台”。
折騰了一個上午,宋景逸同我商量著去“海上撈”吃上一頓。
據說那是穎邑最燒包的酒樓,給小二的打賞要根據小二為你服務時,對你微笑的弧度來決定。傳言有一條千萬不要做的便是,生辰當天萬不可以去“海上撈”。若是讓“海上撈”的人知道了當日是你的生辰,上至掌櫃,下至夥夫,完全不顧你到底想要不想要,都會抱團圍著你給唱“生辰快樂”。
想想那個場景,就頗為尷尬。
且還會將撈麵拋得跟水袖似的,若不幸遇上技藝不夠精湛的,就直接繞到脖子上,但小二心理素質極好,不動聲色地就將那撈麵給你下到鍋裏。
我揣著忐忑的心情,跟著宋景逸踏入了“海上撈”。那腳還沒踏過門檻,便有小二迎了上來,親切地叫我們:“客官。”
小二領我們落座,端上菜譜。宋景逸看也不看,對著菜譜一溜兒地指了下來。什麼鮑魚熊掌,什麼燕窩鹿茸。這些東西我們平日裏吃的也不少,今天瘋狂地點,主要是為了揮霍。
我與宋景逸酒足飯飽後,終於到了結賬這個激動人心的時刻。
這時,掌櫃笑盈盈地朝我們而來,老遠就拱手作揖,道:“恭喜二位客官。”
什麼情況?我今天特別害怕聽到恭喜啊,祝賀啊這類詞語,感覺特別地不吉利。
“二位客官是我們‘海上撈’的第八百八十八位用餐的顧客,所以,今日的酒水飯菜全部免單。”
我:“……”
宋景逸:“……”
一頓飯吃完,我跟宋景逸裝作一副外來人的樣子,向掌櫃的詢問,這附近有沒有什麼賭坊。
“出門左拐那個巷子裏的風雲賭坊,是整個穎邑最正規的賭坊,絕對不會做任何小動作,兩位客官盡管放心地去!”掌櫃的含著胸道。
我翻了個白眼,腹誹道:“誰要去正規的賭坊,不出老千的賭坊,怎麼體現我們人傻錢多容易騙?”
宋景逸做了個手勢,飲了口茶,將嗓子清了清,問:“還有別的賭坊嗎?”
掌櫃眼神有些疑惑,大約覺得眼前人腦子有病。
宋景逸將目光放得遠了些,讓自己顯得有些清高不可攀,道:“我們兩兄弟初來穎邑,想玩兒點新鮮的。”
掌櫃憋出一個笑來,問:“原來兩位還有這種特殊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