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關賓格萊的爭論
本納特先生第一批拜訪了賓格萊先生。這件事到了第二天晚上才被公開。
看著老二正在往帽子上縫絲帶，本納特先生說：“麗蒂，我希望賓格萊先生會喜歡它。”
“我們還沒有到那份兒上呢!我們怎麼會知道賓格萊喜歡什麼?我們又不準備看他。”本納特太太說。
“媽，你忘啦，”伊麗莎白說，“我們會在跳舞會上碰到他，郎格太太答應過把他介紹給我們呢。”
“我可不信郎格太太會這麼幹。她自己有兩個親侄女。她這人自私自利、又虛偽，我可不稀罕她。”
“我也是。”丈夫說，“聽你說不指望她幫忙，我真是太高興了。”
本納特太太心裏的火兒壓不住，便罵起女兒來。
“吉蒂，看在上帝的分上吧，別咳個沒完好不好!你也可憐可憐我脆弱的神經。”
“吉蒂真不知趣，”她的父親說，“咳嗽也不挑個時候。”
“又不是我自己喜歡咳嗽，”吉蒂說，“麗蒂，你說的舞會是什麼時候?”
“明天算起，兩周之內。”
“是這麼回事!”本納特太太叫了起來，“郎格太太開舞會那天才回來，她怎麼介紹賓格萊先生，她自己還不認識他呢!”
“所以說，你這回可占上風啦，你可以把賓格萊介紹給她嘛。”
“是嗎?假如你果真不肯負責任，我隻能自己親自幹了。”
女兒們吃驚地看著父親。本納特太太說：“行了，別胡說了好不好，我現在一聽到那個賓格萊先生的名字就難受。”
“聽這話我真是太遺憾了，可你為什麼以前不告訴我?如果今天早晨我知道是這樣，我當然不會跑去見他。現在去也去了，我們隻能跟人家來往，這可太不幸了。”
女士們驚詫的樣子，正是本納特先生所期望的。
“你真好!我知道你疼女兒，就不會不辦這件事。我太高興了!你早打算好要去，可直到現在才提，這玩笑開得太棒了。”
充分享受完太太的欣喜之後，本納特先生離開了房間，臨走時他說：“吉蒂，現在你可以放心地咳啦。”
“姑娘們，看你們的父親有多棒，我真不知道，你們怎麼才能報答他的好意。說實話，到了我們這年紀，每天忙著社交也沒有什麼意思，可為了你們，我們什麼都肯做。麗蒂亞，乖寶貝兒，別看你最小，下一個舞會，賓格萊先生準和你跳，我敢擔保。”
“當然啦，我最小，可我個兒最高，我才不會擔心呢!”賓格萊先生的出現
鄰居盧卡斯太太的報道十分喜人：賓格萊先生非常年輕、相當漂亮、極為謙和；他將出現在即將舉行的舞會上。沒有什麼能比這事更令人興奮的。
沒幾天，賓格萊先生回訪了本納特先生，他想看看年輕的女士們。對她們的美貌他早有耳聞，可他見到的卻僅僅是她們的父親。而姑娘們則方便得多，她們可以從上麵的窗戶向下看：他穿了一件藍色的外衣，騎的是一匹黑馬。
赴晚宴的邀請很快就發出去了。本納特太太已經計劃好了飯菜，她將充分展示本納特太太高超的家政管理水平。賓格萊先生有要緊事，第二天非進城不可，不能接受這份誠摯的邀請。本納特太太既失望又不安，她擔心賓格萊總是如此飄忽不定，永遠不會在尼爾菲安下家來。
盧卡斯夫人寬慰她，賓格萊先生之所以去倫敦，不過是邀些人來參加舞會；接踵而至的消息則說，賓格萊先生要帶回七個男子和十二位女士。姑娘們對於這麼龐大的女子數字頗為不快，但當這群人步入舞廳時，她們欣慰地發現，所有的人加在一起，也不過五個：賓格萊先生，他的兩個姐妹，姐夫以及另外一位年輕男子。
賓格萊先生既漂亮又有紳士風度，兩個姐妹優雅而新潮。姐夫看上去有點紳士的味兒，不過沒什麼出眾的地方。倒是達西先生魁偉高大的身材，高貴非凡的麵孔，令所有人矚目。有關他年收入一萬鎊的說法，在他出現的五分鍾內，就傳遍了舞廳的每一個角落。這個晚上一半的時間裏，人們都用羨慕的目光注視著他。後來，人們發現他的態度實在可惡，於是原先對他的寵愛也自然消失了。
賓格萊先生很快便熟悉了在場的全部重要人物。每個曲子他都要跳，他不滿意舞會散得那麼早，並且談到他要在尼爾菲的家中自己舉行一次舞會。達西先生隻跳了兩次，一次和赫斯特夫人，另一次和賓格萊小姐。他拒絕被引見給任何一位女士，一晚上都在屋裏踱來踱去。達西先生對本納特府上的小姐表現出不屑一顧的樣子，使本納特太太更討厭他了。
男賓太少，伊麗莎白有兩場舞都空坐在那裏。
這時，達西先生剛好站在離她很近的地方。盡管她並不願意，可她還是聽到了賓格萊同達西先生之間的一段對話。當時，賓格萊從舞池裏跑出來幾分鍾，是為了懇請自己的朋友投入歡樂的人群。
“來吧，達西，”賓格萊說，“我討厭看見你自己呆頭呆腦地傻站在那兒，你最好還是跳起來吧。”
“我當然不，你姐姐、還有你妹妹，都已經有舞伴了，我沒興趣和別人跳。”
“我可沒你那麼難伺候，”賓格萊嚷嚷起來，“說實在的，我平生第一次看到這麼多可愛的女孩子。”
“和你跳舞的那位是唯一順眼的一個。”
“噢，我從沒見過比她還美的創造物!可她的一個妹妹就坐在你的身後，她也挺迷人的，我敢說，她也一定很溫順，要不要我讓舞伴給介紹一下呀?”
“你說的是哪一位?”達西問完便轉過頭來。他找到伊麗莎白看了一會兒，冷冷地說，“她是挺好看，可還不足以吸引我。”
達西走開了，伊麗莎白依然對他沒有任何好感。不過，她還是以令人欽佩的氣度將這個故事講給朋友們聽了。這是由於她具有活潑開朗的天性和強烈的幽默感。
這天晚上，本納特一家人都過得很愉快。
她們高高興興地回到了朗伯恩的家裏。這個村落在哈福德郡，而本納特府是村裏最顯要的一戶。有關達西的討論
距朗伯恩不遠的地方，有一家同本納特有著特別的交情。威廉·盧卡斯爵士曾經是莫利特鎮上做生意的，在那兒他獲得一個高貴的頭銜。這榮譽使他開始厭惡買賣，受不了把家安在小小的集鎮上。於是合家遷到一裏外的房子去住，命名它為盧卡斯小屋。盡管以顯要自居，他卻十分友善，隨時準備替所有人幫忙。
盧卡斯夫人十分善良。她聰明得有限，剛好是本納特太太值得珍視的好鄰居。盧卡斯家有七個兒女，最大的差不多27歲，是個女孩兒，懂事明理，與伊麗莎白相當要好。
舞會的第二天，盧府家的小姐們來到朗伯恩。
“夏綠蒂，那天晚上，你的頭開得太精彩了，”本納特小姐說，“你是賓格萊先生的第一個選擇。”
“不錯。可他更喜歡的好像是第二個。”
“哦，你指的是簡。我想，大概是因為他們跳了兩次吧。賓格萊好像當真愛上簡了，我覺得是真的，可你知道，這又會怎麼樣呢?”
“不過達西先生的話可不像他朋友的話那麼入耳，對不對?”夏綠蒂說，“可憐的伊麗莎白，他隻說她挺好看。”
“我希望你別再提他的粗暴的行為，別用這個去煩麗蒂了。像他這麼別扭的人，誰讓他喜歡才實在是倒黴呢!隆格太太對我說，那天他坐在她旁邊足有半小時連嘴唇都沒動一下。”本納特太太說。
“你能肯定嗎，媽媽?沒搞錯吧?”簡說，“我確實看見達西先生同她講話了。”
“是呀，因為她問他喜不喜歡尼爾菲莊園，他沒理由不答話。可隆格太太說，他看上去對這種交談非常不滿。”
“賓格萊小姐告訴我，”簡說，“他同陌生人很少說話。在她們姐妹那兒，他可隨和著呢!”
“這話我可一點兒不信，親愛的。”
“同隆格講不講話倒無所謂，”盧卡斯小姐說，“我希望的是他能和伊麗莎白跳舞。”
“下一次，麗蒂，”媽媽插話說，“換上我，我就不會陪他跳。”
“他的傲氣，”盧卡斯小姐說，“倒不像別人那樣讓我受不了。這麼高貴的青年男子，家世財產樣樣稱心，把自己看得高一些也沒什麼了不起嘛。”
“這倒是真的，”伊麗莎白回答說，“要不是他傷害過我，他的傲慢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伊麗莎白與達西
朗伯恩的小姐們不久拜訪了尼爾菲莊園的姐妹，接下去便是正式的回訪。
本納特家的小姐們惹人喜愛的樣子不斷地贏得賓格萊小姐和赫斯特夫人的好感。
赫斯特夫人及賓格萊小姐表示願意同本納特兩位年長的姐妹進行深交。
簡懷著極大的喜悅接受了這份盛情，可伊麗莎白不喜歡她們，因為她們盛氣淩人。不過她們的兄弟喜歡簡，依伊麗莎白看，簡對賓格萊一見鍾情，越陷越深。
伊麗莎白忙於觀察賓格萊對姐姐的態度，卻不知道在賓格萊的朋友眼裏，她自己變得愈發有趣。
他很快發現，她的五官簡直是美極了，黑黑的眼睛投射出迷人的光彩，使她姣好的麵目聰穎非凡。
伊麗莎白絲毫沒有意識到所發生的一切。
他開始希望更多地了解她。
一天，威廉·盧卡斯在家中舉行了一次大型聚會，一些女士正同兩三個軍官在房間的另一端跳舞。
達西先生站在附近，旁邊的盧卡斯爵士正試著讓他說點什麼。
伊麗莎白向他們走來，盧卡斯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他可以做一件非常禮貌得體的事情。
於是他大聲對伊麗莎白說：
“我親愛的伊麗莎白小姐，你幹嗎不跳舞呀?達西先生，你一定要允許我將這個年輕女士作為一個非常稱心的舞伴奉獻給你，我敢說，在這樣的美人麵前，你是不會拒絕跳舞的。”
他牽住伊麗莎白的手，準備往達西那裏送；達西感到十分意外，但他是樂於接受的，不料她突然把手抽回，神情有些慌亂地對威廉先生說：
“說實在的，爵士，我一點兒都不想跳舞。請別以為我到這兒是來找舞伴的。”
達西先生非常客氣地請求伊麗莎白小姐賞光，可伊麗莎白堅決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