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你有話?”沈鬱擦去眼淚。
老爺子指著椅子示意沈鬱坐下,“彧文這種情況,以前從未出現過。但是最近他總是不定期地犯病。”
“怪我。”沈鬱坐下,盡管她的內心很不安,但是老爺子在麵前,她地理智又回來了。
“是怪你,彧文,他已經對你動心了。”
沈鬱楞了一下,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不想自己的孫子婚姻生活幸福嗎?
“他不能動情。”
沈鬱更困惑了。這時一位傭人上前托著兩隻杯子。老爺子跟傭人似乎交換了一個眼神,接過一杯,示意沈鬱也喝下。沈鬱猶豫了一下,還是喝下了。傭人接過空杯子出去了。
“你知道我剛才給你喝了什麼嗎?安胎藥。”
“謝謝爺爺。”
“不用謝我,現在平心靜氣,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能激動——你知道我欣賞你什麼嗎?就是你的淡然,現在你就當作一切都很好。”
沈鬱的心卻忽然緊張起來,難道那冥冥之中地直覺要驗證了嗎?
“你不是很好奇寶影地眼睛為什麼會近視那麼快嗎?是因為彧文。”
沈鬱的,她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她強忍著沒有任何動作,隻是手心已經開始漸漸滲出冷汗。無論她怎麼想,她都無法把這一切銜接起來。到底是怎麼了?那些相識的畫麵又一幅幅重現在她的麵前,難道那些都是假的嗎?難道彧文對寶影地喜愛也是假的嗎?難道……
生活,到底什麼是生活?假如生活欺騙了她,她真的還能夠不傷悲、不猶豫嗎?她折你的能夠克製住自己嗎?女兒,她的寶貝,她生活的全部,但是剛才藍奇卻告訴她,寶影地眼睛是因為彧文才近視的,恐怕不僅僅是近視,不僅僅是!
寶影地眼睛?沈鬱的腦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她想起香枳跟她說的關於寶影的血型和眼睛的話,難道……
“彧文之所以到現在才跟你結婚,是不得不這樣。”老爺子仍是不緊不慢地樣子,他似乎真的在考驗沈鬱的耐性。他的眼角已經瞥到沈鬱的手已經攥出了冷汗,指甲嵌進肉裏……但是她仍然沒有主動問一句話。“他的父母去世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當時飛機出現事故,幾乎所有的人都喪生了,彧文是唯一的生還者,隻是他的身體變了。之前他是一個非常健康的孩子,後來他經常生病,世界上所有醫生、先進科技都不能查不出的病,根本沒有辦法治療。作為他唯一的親人,我雖然富有四海,但是隻能看著他掙紮在死亡的邊緣,卻束手無策。他完全不能像一個正常孩子那般快樂生活,病痛使他不像一個孩子,他早熟懂事,就像寶影一樣,現在你知道為什麼寶影會喜歡彧文了嗎?因為他們的年齡雖然不同,但是他們的心底確是相連的,心有靈犀。一個孩子的眼睛比任何有經驗的商人都厲害,寶影不是一般的孩子。說遠了——後來碰到一個野郎中周延,一個中國的郎中,他看了彧文之後,就說彧文在飛機的空難中,身體受了不明物質的刺激,導致體內血型已經發生了變化,血液中的細胞有細微的變化。彧文隻有無欲無望才能長命。我就請他當家庭醫生,彧文的私人醫生,中國文化的引導者。彧文沉迷於老莊哲學,沉迷於儒家之道。他是救了彧文一命沒有錯,但是後來,彧文一天天長大,體內激素發生變化,男人的正常渴望基本消失。也就是說彧文已經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了。”他停下來注視沈鬱的反應。
“你是在懷疑我肚子裏的孩子不是彧文的?”
“當然是彧文的。十年前,周延悄悄離開前曾暗示過我:彧文的病是可以醫治的。”他看著沈鬱忽然不再說話,沈鬱腦中電閃雷鳴般畫麵交疊出現,她的手抖著,“所以你找到了我?”哈,真是可笑!她真以為藍奇選中她是因為她的蕙質蘭心,她堅強能幹,她——原來一切隻不過是一個計謀!
“事實上是這樣沒錯。我花了六年才找到合適的人——你跟王亦翔。隻是沒有想到你們會發生意外,幸好——”
“幸好我懷了孕,所以你又安排韓映旭在我身邊?”沈鬱冷冷地打斷他,她的心徹底冷掉了。她不知道,如果不是藍奇之前已經有先見之明地替她服了安胎藥,她現在會不會真的流產。
藍奇點點頭,“周延曾給我說,要找到一個RH陰性血型的女孩,當時得知王亦翔是RH血型,而你是AB血型,隻有你們兩個的孩子才有可能。後來發生了意外,你置身國外,生下了寶影,一個我尋了六年多的女孩子。”
“為什麼這幾年來沒有行動?”
“需要時間,一方麵嬰兒的抵抗力太弱,她身上的免疫係統發育的還不夠完全,如果貿然行事,不止她有危險,彧文也會有危險——”
“你說清楚,到底是什麼危險?”沈鬱最終還是沉不住氣了。
“寶影的眼睛你注意到了嗎?她的眼睛發出的光,能潛移默化地糾正彧文的血液裏發生突變的因子,後者直接殺死。這也就是之前彧文從來沒有跟你,但是後來會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就因為他已經差不多恢複正常了。但是這種恢複正常很有潛在的危險性,周延也說過,他不能動情,隻要動情一切前功盡棄。”
“寶影呢?為什麼寶影的眼睛——”
“聽我說完。彧文對你動情了,這也就是他為什麼反複發病,再沒有規律可循。至於寶影——”藍奇忽然瞥到寶影的身影,原來她就在外麵!寶影與藍奇的目光接觸後,直接進了屋子,走到驚訝的沈鬱身邊,說:“媽咪,我知道。”
“你知道?知道什麼?”
“因為經常跟爹地在一起,所以是他最先發現我的視力有問題,後來我偷聽到他跟爺爺吵架,因為爹地並不知道這會損壞我的眼睛,所以後來為了我的眼睛,他就主動躲避我。可是媽咪,我喜歡爹地,隻要他能好,我的眼睛即便損傷、即便失明也沒有關係。”
“寶影,你真的真麼想嗎?失明後,你就什麼也看不到了!看不到弟弟,看不到媽咪,想要看到的你就都看不到了!”
“可是我能摸呀!媽咪,難道你不喜歡爹地嗎?你不希望他活得好好的嗎?”
“傻孩子!”沈鬱的眼淚湧出,“可是媽咪更不想你有什麼損傷,你是我的心肝,我的生命!我寧願我自己受傷也不願意你有什麼,寶影!”
“爺爺,現在應該怎麼救爹地呢?”寶影問藍奇,這種時候她反而冷靜得不像個孩子。
“你的弟弟。”藍奇看著沈鬱的肚子,“隻有肚子裏的孩子,彧文的兒子的血才能——”
“你說什麼?”沈鬱不能置信地指著藍奇質問,他怎麼能夠夠這麼狠心,為了彧文他連個嬰兒都不放過嗎?
“你放心,嬰兒不會有任何危險,隻要你臨產時孩子胎盤上的血,你們兩個人的一點血,就夠了。醫生就是要這點血來重塑彧文的血,隻有這樣。但是關鍵是要孩子七個月時的胎盤,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怎麼不明白?七個月,根本不足月,正常分娩不會有什麼事情,但是……哦,彧文,我又怎麼能夠失去你?沈鬱搖搖頭,“彧文也讚同嗎?”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瞞著他的,甚至我這麼多年來一直在尋找你,甚至他覺得能與你結婚也是純屬意外。當然跟你結婚是我的授意。但是結婚後他很快樂,甚至不顧我的提醒愛上了你,讓自己的病陷於不可救藥的境地他也無悔,隻是遺憾可能無法——”
“別說了,你說怎麼辦,隻要能夠救他,隻要不傷害寶影,你說吧!”
“我們需要一點催生藥讓孩子提前出生,我說過,但是彧文不同意。”
“那就先瞞著他吧,我不想孩子生下來卻沒有父親。我們都需要彧文,不能夠沒有他。”沈鬱的腦子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她終於理解彧文為什麼老用那種眼光看著她了,他不舍,卻又不能不保護她和他們的孩子,哦,彧文!
“欲訊秋情眾莫知,喃喃負手叩東籬:孤標傲世攜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話片時。”
沈鬱看著彧文在練毛筆字,自從那天之後,兩個人都極力避免再談起那天的事情,沈鬱像是已經淡忘了,還是像以前那樣。
以前總不明白他為什麼喜歡意境淡遠的詩詞,為什麼房間中會有那麼多佛經,他是想麻痹自己吧?想要徹底與世隔絕嗎?想要有情卻又無法有情……
“為什麼總喜歡寫《紅樓夢》中的詩詞?尤其那個林妹妹,她是不是你的夢中戀人?”沈鬱假裝吃醋,彧文放下毛筆,看著沈鬱笑:“我隻是喜歡她創造的那種意境。”
沈鬱挺沒轍的,拿起毛筆:“我曾經看過一幅千古絕對,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寫來看看。”
“龍王設宴,月食星燈,山食海酒,地為媒。”
沈鬱寫出上聯,然後停下筆:“說的是這樣一個故事,在古代有一個舉子進京趕考,路上遇到一家人正在設擂招親,上麵就是這幅上聯,那個舉子當時沒有對出來,後來他進京考中後,回來又路過此地,那副對聯還在原處,看來是沒有人對出來。他忽然靈機一動,寫下下聯,遂成千古絕對。你有沒有興趣試一下?”
彧文反複讀著上聯,似乎想出了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搖頭放棄。
沈鬱聳聳肩,說實話,如果不是有答案,她也對不出。她拿起毛筆寫下:“玉帝行兵,風槍雨箭,雷旗閃鼓,天作證。”
彧文讀了幾遍,仍是有點迷惑。
“也難怪,你畢竟對我們中國的古典文化還不是那麼耳濡目染,有時候一些知識,是靠我們所在地域的文化熏陶的……”
很多時候他們就是這樣在彼此的文化概念中互相影響彼此。很多時候,他們隻是靜靜地呆在房間,看書,作畫。如果能夠一直這樣下去,多好。什麼事業,什麼富貴,她都可以不要,隻要安安靜靜地生活。為什麼這些對於她來說總是那麼難呢?
很久沒有接到公司的電話了,“寶影設計”公司,曾經是她全部的心血,她全部的動力,因為要開始新的生活,她放棄了所有。她一點點對“寶影”放手,全部交給鞠永帥。
“你不是我的包袱……”久違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沈鬱有絲疑惑地拿起來,看是鞠永帥的,有點開心,畢竟她還是很懷念以前工作時的情景。
“喂?”
“沈鬱?有件事情必須要給你彙報。”
“公司的事情,你來處理就好了。”
“這就是非得你不可。”鞠永帥的聲音有一絲異樣的堅持。他從不這樣的,難道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