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訪門生縱談時事 得家書息影蓬廬(1 / 2)

卻說,曹小鬼愛他老婆小腳,欲掩蓋殺人之事。正慌亂時,鄰舍早已得知了。不一時鄰舍打進門來,問曹小鬼:“為何殺人?”曹小鬼說:“他奸了我老婆,為何不殺?”鄰舍道:“既奸了,何不雙殺?”小鬼無言可答。鄰舍登時將小鬼夫妻雙雙縛送至縣中。縣官見曹小鬼並不恨小腳婦人,這小腳婦人又不肯認奸,並說:“我有夫家,是被這小鬼拐來。本無路伸冤,路遠又不能回家,他是有仇故殺,於我何幹?”

縣官見此情形不像有奸,並移文查其夫家亦係確實,遂以拐帶婦女、挾仇故殺論抵。這曹小鬼因此與章福及海盜諸人,這一日是行刑日期,便一齊殺了。這小腳婦人送至夫家,丈夫以其跟人逃走,笑其無恥,不收留她,至夜便自縊死了。

卻說這日,殺曹小鬼之日,華如將頭伸出轎看時,早被一熟人看見,原來,便是孔先生。緣是先生本有意至蘇州尋華如覓館地,因初至蘇州不知路徑。正在尋間.不意一眼看見華如,便跟進華如寓來。

家人不認識,說:“你這人尋何人?”先生說:“尋魏大人,我是家鄉來的人。”先就與他通報。華如正愁著家鄉人這個來,那個來,我公館中又不是飯店,為何隻管尋住我?及至出來見了,卻是先生,反又歡喜起來,便行了禮坐下。

先生坐定了便說:“你果然善於變化,居然以時文換了功名,如今是得意了不得。故我到來要與你商量為我薦個館地,想你堂堂知府,登高一呼,必是容易。”

華如聽了,便覺肚中苦膽水骨碌碌湧到喉間,便對先生道:“學生並不是朝廷的官,是在藥店裏做店官,學生是終日在這裏弄這些黃柏、黃連、大黃。最苦的三黃散尚無如此之苦。”先生聽得呆了,心想:“我本來投奔他尋尋甜頭,不想他說出這許多的苦。”便道:“我不信。”

華如便把候補的苦情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先生聽了便說:“既如此,你是無出頭之日,哪怪你說了許多苦,但別個侯補何以得差委呢?”華如說:“我們讀書人實在不會巴結上司,說話便要臉紅。”又說:“如今熟洋務的上司卻看得起。現今要從洋務中尋個生路,不但做官的,便士、農、工、商四等人亦是好的。”

先生當時聽了這些話不在意,見華如愁容滿麵,隻尋好笑的說兩句,便說:“我們浙東人個個皆小腳,你是曉得的,隻有你師母是大腳,會種田。村坊上見了便取了許多綽號,如今我一路來至蘇州,滿街皆是大腳,皆個個一絲不掛,你可見麼?”

華如道:“你不耍笑她,這裏人腳雖大,女入出息很不少,並無一個女人無出息的。所有賣魚蝦、種蔥菜、舂米挑擔均是大腳婦人,所以街上除老病外從無女丐。若我們浙東,你看街上女人討飯的多,且如學生家個個小腳,個個吃苦,並個個做她丈夫的亦吃苦。若這裏女人雖未嚐盡是大腳,卻是大腳占了一大半。隻是一件不該,個個女人會賺錢,卻是個個男人會吃煙,仍是無用。所以蘇州城中,煙館有五千餘家,其實害人不少。記得我公公臨終時,托夢與我家父說:‘一鴉片、二時文、三纏腳皆是害人的東西。’從前學生中了的時候卻以時文得了功名,這一件時文猶不知它害人。至今日候補了幾個月,方信這三件,無一件不是害人的。今日最要緊的莫如講求洋務,學生已買得幾種洋務書。先生空時看看,便知其中頗有實用,然必我中國先去這三件,方好專心去學它。緣外國並無此三件害人,所以富強,為中國所不及。雖鴉片一項,外國人亦喜呼吸,然近聞西人設立禁煙會法最好,學生看見幾條議論頗可采擇。至於時文一項,當時明朝方講究起來。初時並不害人,真真說到做不得,倒不是今日均皆空腔濫調。先生前頭勸我的說話,說:‘是害人。’是說為時文不中,害了終身。學生今日所說的時文害人,是說時文無真切受用處,方是尋源探委之論。若說時文無用,並將中國書籍廢了,此卻萬萬不可為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