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如自想:“我這般鑽菅,仔細想想,亦可算得奴顏婢膝,喪盡廉恥,並妻子麵前亦不敢說。我這讀書人骨頭生定的,不知,何以在上司前,求了一回差使,便覺得麵紅心跳,不知,他們這些求差使的,三番兩次,絕不知羞恥,可知,這人別具一副心肝。”又說:“我自從到蘇州,見官民總講究洋務,我從前不懂,及後聽得多了,亦覺有理,若真個用得有實效,中國所重的時文便要毀滅了。我並見有講究洋務得些差委的,並見有講究洋務從白身保舉到道府的,真真世界變而又變。從前老輩若是聽了這些古怪稀奇的事,不說與他聽,他亦不信,不令他親眼見,他亦不信。”
這華如到了這時,便有點要學洋務的意思,又看見江浙濱海的地方,不時有海盜搶劫人命,日日見報,便亦留心海防。
這日,正拜客過路校場路上,見綁過一隊犯人,內中有數人認得,仔細一想:“這不是我家從前的家人,名叫曹小鬼及章福一班人麼。原來,平日受我家恩典,到患難時,便不顧主人死活一齊走開,卻不知為何做了強盜?如今卻犯了殺頭的罪。卻不現在他眼裏麼。”
華如一路回寓,著人探探,果是曹桂,別號小鬼與章福二人。就是前數年看見趙姨娘腳小與她相好的,到了長毛來時,猶戀住趙姨娘,意欲先淫而後擄,不料不能到手。長毛一到,趙俏菱卻遭著了長毛手裏,章福便混入土匪中,與曹小鬼先後入夥。初時未做海盜,卻隨著長毛後頭,長毛過去便亦結隊成群,打家劫店。及至亂定,一個曹小鬼便尋了小生意做。一個章福吃上鴉片,自己又無執業,先時尚是小竊,後得了甜頭,遂大膽至江蘇崇明做了海盜。
一個曹小鬼,得了女人腳小的趣,在逃亂時,又搭一個腳小的婦人,遂將此婦人拐帶至太湖,租了一小屋居住。曹小鬼亦無執業,弄得三餐亦不能濟,這小腳婦人亦不能尋些婦人應做的生活做做,卻終日隻說:“曹小鬼無用。”又說:“你不能賺錢供給我,為何將我拐到這裏?”日日咒罵。曹小鬼愛其腳小,說:“此種婦人難得的。”便聽她罵。不料,鄰舍見其夫妻不和,有一個慣偷婦人的,便趁小鬼不在家,便一直到婦人房裏。這婦人初時要叫,這人便手中遞了二洋過去,婦人便不叫了。
不料,曹小鬼回家,聽得老婆房中有格格的笑聲,再聽聽,隻聽見他老婆說:“你真真比我那曹小鬼強多呢。”曹小鬼聽了登時大怒,便尋著了一把菜刀悄步走至房中,二人猶是睡著。這曹小鬼見了,眼中火起,走得猛,被條凳絆了一絆。
這男人知覺,急下床衝出房門,曹小鬼便提刀追出房間。這人見門關著無從出去,剛轉身,被曹小鬼一刀劈入太陽,登時死了。並欲殺了這拐帶來的婦人。這婦人見丈夫進房來,便雙膝跪下,曹小鬼看見她嬌啼宛轉,便歎一口氣,將刀丟了,說:“做得好事,如今殺了人作何安頓?”
倘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