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苦蓮娘喪夫失業 老學究訪舊投親(2 / 2)

且說,這孔先生來尋阿蓮,尋阿蓮門便去叩門。不料,阿蓮自己來開門,見了麵,先生不認得,原來,阿蓮生了滿頭熱瘡,阿蓮卻認得早日從過讀書的先生,未叫出“先生”二字,那眼淚早已流下來。先生仔細認認才問:“妳這人可不是魏小姐麼?”阿蓮說:“何嚐不是,先生不認得,我是離死不遠了。”

阿蓮便請先生裏邊坐。先生見她家如此情形,四處皆掛孝,又見她一人,房子又是大大的,便知她已出嫁,丈夫死過了,不便問。誰知阿蓮自逃難時說起,一五一十直說到丈夫已死,自己不能吃苦,日日生病的說話,說了一遍。一路說,一路哭,先生隻得用言語安慰她,便問:“今日妳家兄弟好麼?”

阿蓮便又將鏡如到這裏看過,華如中了兩榜,捐了知府,水如已討親,惟有月如未娶的說話,又細細說了一遍。先生聽了便想:“想時文卻是有法的。華如當時說我:‘不善變化即不能中。’此話果被他說得著。何不如我也到江蘇尋他去。”自此便存心到江蘇。

當下,先生敘談了半天,亦不見有茶來,便知她家無下人,即想要走,阿蓮說:“先生不要去,我尚有要話與先生商議。”先生便問:“何事?”阿蓮說:“我在此無依無靠,現在變產還債,完了清。先生是熟人,送我回去與兄弟們同住,靠靠他們。這裏屋,現在有人,還了債,保諸事成了,我即動身。”先生聽了心想:“無處安身,在此處暫且俟俟機會看。”因此答應了。

過了數日,阿蓮對先生說:“我的債已還清,住屋亦成交了。所有家中什物,我隻檢些搬得動、少不得的東西帶了去,其餘,盡賣與住屋的人。現在我已收拾好,明日好動身。”先生本來一人來,並無行李,是說去就去的,聽了阿蓮話說:“亦好。”又說:“這裏到我們處要轎子。”阿蓮道:“自然,現在轎子已雇了。”

原來,阿蓮將家產交盡,尚有千金放在身邊。攜了乳媼,叫先生亦坐上轎,走在後頭,帶了三擔行李,便回家中來。這邊兄嫂見麵,見過的雪花、玉英、月娥及兄弟四人均不認得,皆說小姐何病得這般。又見她渾身重孝,又見她一進門便哭,又見她帶了一個外甥尚未周歲亦是穿孝,便知他妹子是守寡了。大家對她哭了一場。

阿蓬看看眾人,又見大哥吃得鴉片更不成人,連背駝了,一說話便喘氣。此時隻看不見華如,看見雪花愈加豐豔了,問起二哥,方知月前已到江蘇去。那位便是二嫂嫂,阿蓮看亦是不會吃苦隻能享福的;再看三哥是渾身衣服邋遢,並無一處不破的,衣服上並有斑斑點點的痕跡;再又看看她三嫂嫂是通身幹淨,二隻小腳扮得無半點塵埃,滿麵搽脂抹粉,一張闊口,牙齒又如搽煙煤一般的黑。

阿蓮看了狐疑,又看見玉英已開麵了;問了,方知是大哥收的。再看她四哥亦照常。四下看畢,才知她家是大輩死盡。指著碩泉哭了,說道:“他父親亦死了,如今我的家產賠虧空,已弄得幹幹淨淨。因想我那處無依無靠,不能居家,無奈何隻得搬在這裏靠靠你們。”又說:“幸虧有個孔先生送我來。”月如等聽見先生來,方才出去見麵,行了禮,各敘起逃難的情形,是晚,便留孔先生宿了。

次早,先生問起華如,方知華如在家一年,各處親戚搜括起來隻有五百餘金,前一月已到江蘇了。先生聽了,又見他家敗得不成人家,站不住,問他兄弟借了十元英洋做盤費。

不知先生要到何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