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的交易(1 / 3)

秘密的交易

這個夏天的夜晚十分悶熱。

邦布爾夫婦要找的那個地方,早就遠近聞名,因為住的全都是貨真價實的歹徒惡棍。在那一片茅屋的中心,緊靠河邊有一幢上邊幾層懸在水上的大房子。

他們走到這座沒落的大樓前。邦布爾拿出紙條核對,料想就是這個地方。這時他們頭上傳來一聲“喂”,不一會兒蒙克斯在二樓露麵了。

他打開一道小門示意讓他們上去。

他們來到二樓。蒙克斯在前麵招手要他們繼續跟上,便匆匆走過一間相當寬敞但屋頂低矮的房間。他正準備登上筆直的樓梯,到上邊一層庫房裏去,突然掠過一道雪亮的閃電,接著就是一陣隆隆的雷聲,邦布爾先生看見他的臉色大變。蒙克斯告訴邦布爾,這是由於他三天兩頭都要抽一回筋,有時打雷也會引起這個毛病。

蒙克斯帶頭登上梯子,來到一個房間。他把房間的窗板關上,把屋梁上的一盞滑輪升降燈拉下來,昏黃的燈光下,擺著一張舊桌子和三把椅子。

“目前,”三個人坐下後,蒙克斯說話了,“我們開始談正事吧。這位女士知不知道談什麼?”

邦布爾太太說她完全清楚。

蒙克斯問:“關於那個孩子的母親,在那個醜老婆子臨死之前,她告訴了你一件事,頭一個問題是,她談的事屬於什麼性質?”

“這是第二個問題,”女士鄭重地說,“第一個問題是,那些話值多少錢?你最好出個價,我相信你正是想知道它的底細的人。”

“也許一個錢不值,也許值20英鎊。你先說出來,我才心裏有數。”

女士說道:“再加5鎊,給我25英鎊,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

蒙克斯驚叫數目太高,女士卻不以為然。

蒙克斯著急地說:“一個也許算不上什麼的秘密,而且埋在地下已經12年多了,那還不算大數?”

“這些東西像好酒一樣,時間越長越值錢。”

“我要是付了錢,卻買了一個什麼也不值的秘密呢?”蒙克斯猶豫起來。

“你可以很容易地再拿回去嘛!”婦人回答,“我隻是一個單身女人,沒人保護。”

“不是單身一個,親愛的,也不是沒人保護,有我在這兒呢,親愛的。”邦布爾說話時身上發抖,牙齒格格作響。

邦布爾太太說道:“你這個蠢貨,還是閉上你的嘴巴為妙!”“他不能把話說得低聲一點兒,在來這兒之前真應該把他的舌頭割掉。”蒙克斯惡狠狠地說,“這麼說,他是你的丈夫了,嗯?”

“他,我的丈夫!”婦人吃吃地笑,一臉輕蔑。

“那就更好了。要是我知道跟我打交道的兩個人其實是一家子,那我就沒什麼顧慮了。”

蒙克斯從一隻帆布袋子裏數出25金鎊放在桌上,然後推到那位女士麵前。

“把它收起來,我們就來聽故事。”

兩個男人朝那張小小的桌子俯下來,那女的也把頭伸過去,以便盡量小聲說話,三張臉險些碰著了。

“老莎莉倒下去時,一隻手死死抓住我的上衣。我見她已經死了,用力把那隻手掰開,發現她手裏握著一張破紙片,拿過來一看,是一張當票,再過兩天就要過期了,我趕緊去把它贖了出來。”

蒙克斯急切地問:“那東西現在在什麼地方?”

“在這兒。”婦人說著,把一隻大小剛夠放下一塊法國表的小羊皮袋扔在桌上。蒙克斯猛撲上去,雙手顫抖著把袋子扯開。袋子裏裝著一隻小金盒,裏邊有兩綹頭發,一個純金的結婚戒指。婦人接著說:“戒指背麵刻著‘阿格尼絲’幾個字,空白是留給姓氏的,接下來是日期。那個日子是小孩生下來的前一年。”

蒙克斯問:“就這些?”

婦人回答:“就這些。”

邦布爾先生總算鬆了一口氣,故事已經講完了,對方沒有重提把那25金鎊要回去。

邦布爾太太問:“這就是你想從我這裏得到的東西嗎?”

蒙克斯說:“是的。”

“你準備用它幹什麼?會不會對我不利?”

“絕對不會。當然,也不會對我不利。”蒙克斯說,“不過要小心,到此為止。再往前移動一步,你的性命就連一根草也不如了。”

說完,他突然把桌子一推,抓起地板上的一隻鐵環,便拉開一道暗門。暗門就在邦布爾先生的腳下,嚇得他直往後退。“看下邊,”蒙克斯說著,把吊燈伸進洞裏,“你們不用怕我。我要真想把你們怎麼樣,剛才你們坐在上麵的時候,我就可以幹淨利落地把你們推下去了。”

那兩位先生和女士壯著膽子走上前去往下看著。大雨後暴漲的河水在底下嘩嘩地流著。下邊有早年留下的一座水磨,水流在這裏激起浪花和泡沫。蒙克斯把剛才塞進懷裏的小包掏了出來,綁上一個鉛錘,扔進了激流之中。

三個人相互對視,仿佛都鬆了一口氣。

蒙克斯關上暗門,然後對邦布爾說:“這一次愉快的聚會到此結束。把燈點亮,趕快離開這兒。”

他們剛一走,蒙克斯就似乎感到了一種獨處時無法抑製的怨恨,他把藏在樓下角落的小廝叫了出來,讓他前頭照路,回到他先前離開的那個房間。

心願第二天傍晚,比爾·賽克斯小睡之後,迷迷糊糊地醒來就問幾點鍾了。

姑娘告訴他說:“7點剛過,你今天感到怎麼樣?”“渾身酸軟,就像棉花似的,”賽克斯說完便咒罵了一聲眼睛和四肢,以泄胸中的火氣,“來,扶我一把,讓我從這該死的床上起來。”

賽克斯並沒有因為患病而脾氣好一些,姑娘把他扶起來並攙著他走

到一把椅子那兒去的時候,他咕咕噥噥地罵她動作不夠麻利,還動手打了她。

“你哭了,是嗎?”賽克斯說,“不許哭,別站那兒抽抽搭搭的,要是除了哭哭啼啼什麼也幹不好,就幹脆滾蛋。聽見沒有?”“聽見了,”姑娘說著把臉轉到一邊,勉強笑一笑說,“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呀?”

“哦!這麼說你想明白啦?”賽克斯注意到了她眼中晃動的淚影,“對,這樣對你有好處。”

“比爾,你今天不會對我再凶了吧?”姑娘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不!為什麼不?”

“多少個夜晚,”姑娘聲音中帶著一種女性的溫柔,聽起來竟也有幾分悅耳動聽了,“我都耐心地侍候你,好像你是個小孩子似的。你要是想想這些,就不會像剛才那樣對我了,是不是?快說呀,說你不會再那樣待我了。”

“好吧。”賽克斯說,“我不那樣對待你了,該死的,這小娘們兒怎麼又哭起鼻子啦!”

“沒什麼,”姑娘說著靠在一把椅子裏,“你別管我,我一會兒就會好的。”

“你說什麼?”賽克斯惡狠狠地責問,“你又犯什麼傻?站起來,去忙你的活兒。”

平時,如此腔調的訓斥定會收到預期的效果,可是姑娘真的已經是疲憊不堪了,所以還沒等賽克斯按慣例得體地詛咒兩聲,她便腦袋一仰,靠在椅背上暈了過去。賽克斯是不大善於應付這種不尋常的緊急情況的,旁人幫不了什麼,隻能由患者自己掙紮一番硬挺過來,他試了謾罵一通的法子,可結果發現這種治療的手段全然無效,隻得叫人來幫忙。

老猶太人探進頭來問:“出了什麼事?”

“你快來照顧一下這小娘兒們,聽見沒有?”賽克斯一臉的不耐煩,“別站在那裏衝我齜牙咧嘴的。”

費根驚呼一聲,趕緊開始給姑娘進行急救。傑克跟在他德高望重的老友身後走進房間,急忙把他帶來的一包東西放在地板上,然後把瓶中之物往病人嘴中灌了下去。

大夥七手八腳地忙得不可開交。所有這些應急措施不久就靈驗了,姑娘漸漸恢複了知覺,她搖搖晃晃地走到床邊的一張椅子上,把臉埋在枕頭上趴下了。這下,賽克斯滿心詫異,隻好回頭來應付這三位不速之客了。

賽克斯問費根:“是什麼妖風把你們吹到這裏來的?”

“根本不是什麼妖風,親愛的,”老猶太人說道,“妖風不會給哪個帶來好處,可我給你帶來了些你願意看到的好東西,你打開那個包袱兒,把我們今早兒花光了所有的錢買來的小東西送給比爾。”

按照費根的吩咐,傑克解開用舊桌布打成的一個大包裹,把東西一件件取出遞給貝茲,貝茲再把它們一件件擺到桌上,一邊嘖嘖稱讚這些東西如何珍貴,如何精美。

“東西自然是好,”賽克斯說,他朝桌上瞄了一眼,氣稍稍平和了些,“可是,這些日子我心裏煩躁,身體又不好,錢也不夠花,反正一切都頂糟糕,你有什麼可說的呢?你把我扔在這地方,一直也不過問我的死活,好像我還不如那條狗———貝茲,把它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