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不返
在這個家庭裏奧立弗過著幸福的生活。他的身體已經康複了,老紳士還打發人給他買了新衣服、新帽子和新鞋。
過了大約一個禮拜,布朗婁先生叫奧立弗到他的書房裏去談話。貝德溫太太便把他梳洗打扮了一番,於是他更顯得討人喜歡了。
奧立弗走進老紳士的書房,在桌邊坐下。這個屋子簡直就是一座書城,他感到納悶,這些書好像是為了讓世人變得聰明一些才寫出來的,可是上哪兒去找能讀這麼多書的人呢?老紳士見他好奇地打量著從地板一直壘到天花板的書架,親切地對他說:“隻要你規規矩矩地做人,你也可以讀這些書呀。”
奧立弗卻說,自己恐怕更願意賣書。老紳士問他為什麼。他想了一會兒說,他還是覺得當一個賣書的人要好得多。老紳士聽了,開心地大笑起來。
然後他語氣溫和,但臉色十分嚴肅地說,他要和奧立弗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奧立弗一聽,嚇了一大跳,乞憐地說:“別把我趕出去,叫我又到街上去流浪,我希望在這兒當個仆人。不要把我送回到那個鬼地方去,先生,可憐可憐我這個苦命的孩子吧。”
老紳士動情地對他說,不用害怕,他不會拋棄他的。盡管他接濟過一些人,到頭來卻上當受騙,但他依然由衷地信任奧立弗。他也說不清他為什麼這樣關心他。
老紳士說,他經多方打聽證實,奧立弗是一個孤兒,希望他毫無隱瞞地講一講,他是哪兒的人,是誰把他帶大的,他又是怎麼和那些人混到一起去的。
奧立弗抽抽搭搭地哽咽了好一會兒,剛要開始講述他的身世和遭遇,門口響起了一陣很不耐煩的敲門聲。原來是布朗婁的老朋友格林維格先生來訪。這是一位性格古怪的老人。布朗婁先生把奧立弗介紹給他。格林維格先生戴上眼鏡,用審視的目光看了看奧立弗。奧立弗的臉刷地紅了,又向他鞠了一躬。
格林維格先生終於問道:“他就是那個孩子,是嗎?”
布朗婁先生回答:“是那個孩子。”他感覺出這位脾氣古怪的朋友就要說出一些不中聽的話,在他們相互問候以後,他就把奧立弗打發到樓下貝德溫太太那裏去了。
布朗婁先生問道:“這孩子很漂亮,是不是?”
格林維格先生沒好氣地說:“我不知道。”
布朗婁先生同奧立弗約好,明天上午10點他來這裏單獨向布朗婁先生講述他的生活遭遇。格林維格先生卻說：
“他不會來的,他在騙你呢。”
“我敢拿我的生命擔保,這孩子很誠實。”布朗婁先生說著,敲了敲桌子。
格林維格先生應聲說道:“我敢拿我的腦袋擔保,他會說謊。”布朗婁先生壓住怒氣說:“走著瞧好了。”
格林維格先生回答:“我們會看到的。”
兩人互不相讓,正好這時貝德溫太太送進來一小包書,是布朗婁先生當天早晨在書攤上買的,還沒有付錢,但送書人放下書就走了。
布朗婁先生說,應該把錢和上次帶來的幾本書在晚上送還給書攤老板。格林維格先生別有用心地提出讓奧立弗送去,他說這話時臉上掛著諷刺的微笑。布朗婁先生本想說他目前不宜外出,但格林維格先生一聲不懷好意的咳嗽使他改變了主意。他決定讓奧立弗去辦完這件事,以此證明格林維格先生的種種猜疑是沒有根據的。於是他掏出一張5英鎊的鈔票交給奧立弗,再叫他帶上那幾本書。奧立弗說他要不了10分鍾就會回來。
臨走前,貝德溫太太對他一再地囑咐和告誡,叫他一路多小心,別著涼,這才目送他走到門外。“不管怎麼說,我真不放心讓他走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去。”奧立弗轉過街角之前,還回過身來點了點頭,老太太笑嗬嗬地還了個禮,這才關上大門自言自語地回自己房間去了。
“他用不了20分鍾就會回來的。”布朗婁先生一邊說,一邊掏出金表,放在桌子上,“那時天也快黑了。”“你真以為他會回來嗎?”格林維格先生本來就有心鬧別扭,他聽布朗婁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他會回來的,再看到老朋友那滿有把握的笑意,他更來勁兒了,“這個小家夥穿了一身新衣服,胳膊下邊夾了一包值錢的書,兜裏又裝著一張5鎊的鈔票,他會再跑回賊窩找他的那幫朋友去,而且還會反過來取笑你。先生,如果那孩子還回到這裏來,我就把自己的腦袋吞了。”
兩個人一聲不響地坐著,一隻金表放在他們的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