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3)

正體法略不相涉,破體則相為依倚。若似破不破,又非正體。猶之堪輿家言,欲過不過,大凶宅相。

一字諸畫,當粘者勿斷,當斷者勿粘。當斷而粘則固,當粘而斷則離。逐字推敲,其意自出。當斷竟斷,如歐、顏諸家作正書乃及等字,上鉤作一筆,下鉤別起是也。當粘竟粘,如作光先等字,下撇之首直從上畫之末拂出是也。若疑惑不決,全無主意,便不是書。

置於竹帛謂之書,書成而後行款具,行整而後結構章法森然不紊矣。前此不然也。一字結構謂之字法,前言議之詳矣。通篇結構謂之章法,譬之白曰二字為行列,則白首出之局外;田甲二字為行列,則甲垂出之局外;主甲二字為行列,則首足皆出。摹印闊邊,特設此格是也。即摹印家多不解此,況書家乎!

書法昧在結構。獨體結構難在疏,合體結構難在密。疏欲不見其單弱,密欲不見其雜亂。姑置疏法,先言其密。眾文合字,文自成形,字自成像,小聚大聚,少聚多聚,各得其所。難其聚者,用破體法,如隨遊悠歲冥眾左右之類。至若特為改作者,勢不得不然也,如水人手,豈能上下四傍不變形體乎?但不必變者而固欲從俗,此可憎耳。

方結者從其方,不可方者垂其腳,如十中廾之類。左右適均者從其峙,不可峙者上下出,如節斯虧群之類。上下適均者勿避其整,苟可避者,以一畫擔之,如台耋之類。

三合並列者,一為傍,二為合,如識謝抑滌之類。左右同體者,中立而附耳,如斑讎嚻之類。

字之結構,絕似詞家之對偶。有可以正對,有可以借對,有可以影射對,有可以走馬對。泥於形似,則質而不文;專於影射,則巫而不重。近體似真書,古詞似篆籀。於篆之中,近體似小篆,古詞似大篆。近體擬合而時或不合,古詞擬散而時或不散。近體合以形,古詞合以意。

偏傍勢變,豈惟徒隸,篆亦有法。由古至今,法如是,故風部門部所領諸字詳於他簡,此不更贅。是以字之結構無處不有,姑舉其多者為法。如篆之門部,楷之風部,一皆隨在變體;若拘於一律,是則不知書者。別詳字法剺合攵,長卷一百七十六卷。文多不具錄。

作大字如小字,書法恒言之矣。作小字如大字,古今未之及也。作大如小謂用筆,作小如大謂結構。用筆有不學而能者矣,亦有困學而不能者矣。至若結構,不學必不能,學必能之。能解乎此,未有不知書者。不解乎此,未有可與言書者。字之結構,如幾席間排設燕享之具,右羹左食,並不失款;即罷而行撒,一盂一鼎,亦皆法器,各自成像,可陳可列。非若後世俗書,如傭奴聚食,遠望亦似豐盈,近之則見杯盤狼籍,不成雅觀;至若破缶缺盆,折幾殘凳,苟失支撐倚著,幾何而不倒仆哉!端人過之,掩鼻走矣,見其不成享也。

作字有難於結構者,一為學力不到,一為平方正直塵腐之魔膠固胸膈間。平直故是正法,其勢有不得平直者,不可以此拘拘也。即可以平直而不成文章者,亦不可以是拘拘也。乍滿乍闕,讓左讓右,或齊首斂足,或齊足空首,或上下俱空,無所不宜。一字務於成文,一篇務於成章可矣。何謂文?交錯盤互,得所是也。何謂章?音十為章,合集眾形不使乖張是也。所謂難結構若何?如盥字之類。常考石經,作盥亦不甚雅,覃思不已,變文作,自謂可觀,然不免改作。近有童子謄寫一書,謬作直旁二白,始笑絕倒,既而爽然,翻可取法。三人我師,今而益信。因言其得失,其義安在,即不過自相結構,二白先自讓避,其鋒有歸耳。

有篆滿而真闕者,有篆闕而真滿者;有篆省而真全者,有篆全而真闕者。此兩者無非為結構去取。以結構持心,有餘豫矣。

配合數字,須字字鍛煉,始成篇章;畫畫有據,始得成文;畫畫造立,始得成字。有據無立,書奴而已;有立無據,遂成野狐。筆逾少,字逾難,猶印之有章法。字法死,章法活。至若筆法,則又出於形骸之外,未可以言語形容。

字之增減筆,惟篆書兩用之,若徒隸、真草,有減無增。何也?不特義訓在篆,非隸可窺,且真書之法,俗尚簡省,篆書減筆貴古雅,增筆貴豐贍,無適而不可,是以兼得。漢已上,夫文用之,夫人能之。唐已下,文不皆用,萬無一得。後代何嚐不增損改作字體乎?增則益其配態,損則呈其鄙野。試探古今摹印,虛心比量,不能逃識者冰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