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恐怖梗概(2 / 3)

他喚來黑人老仆。羅德裏克尚在搖籃之中,此人就已人到中年。

“西皮奧!”羅德裏克喚一聲,停下來,把胳膊壓在胸前,接著說,“人們在議論我什麼呀,西皮奧?”

“先生!可憐的主人!人家說您胸膛裏有條蛇。”老仆遲疑地回答。

“還有什麼?”羅德裏克可怕地瞪著他。

“沒什麼啦,主人。”西皮奧回答,“噢,還說那大夫給您服了一種藥粉,那蛇就跳了出來,掉到地板上。”

“不,不!”羅德裏克自言自語,他一邊搖頭,一邊用雙手更劇烈地壓住胸口,“我覺得它還在我胸中,它一直在咬我!咬我!”

自從那以後,倒黴的人兒開始在眾人麵前亮相,他強迫自己麵對熟人生人的注意。因為他絕望地發現,自己胸中的洞穴還不夠深不夠黑,不足以隱藏這個秘密,雖然它對鑽入其中的那個可惡的魔鬼是個安全堡壘。更糟的是,這種對惡名的向往,是如今已滲透他個性的嚴重疾病的症狀之一。一切慢性病人都是極端的自我主義者,不論那病來自精神還是肉體,不論它是罪孽還是憂傷,或隻是身體的疼痛所帶來的可以忍受的苦難,抑或生命中種種桎梏帶來的危害。這類病人由於遭受折磨,自我感覺尤為敏銳,結果自我膨脹,不由得把自己的感覺暴露於每個人麵前。這能帶來快感——許是受害者所能感受的最大快感,例如將殘廢或潰爛的肢體,或胸中的毒瘤展示他人。罪過越醜惡,犯罪者越難阻止這罪過抬起它蛇一般的腦袋嚇唬世人,因為正是那毒瘤或那罪過,深入於他們的器官和血液。羅德裏克·埃利斯頓不久之前還自視甚高,對凡人命運不屑一顧,如今卻對這條恥辱的規律俯首帖耳。他胸中的蛇就是窮凶極惡的自我主義之象征,他一切都得聽命於它,而且他還得日日夜夜縱養它、寵慣它。

很快,他的言行舉止讓多數人視為不容置疑的精神失常。而他自己卻懵然不知,而且發作起來,他還會因為與眾不同而自鳴得意,以自己擁有雙重人格,雙重生命而沾沾自喜。他似乎認為胸中的蛇是個神——當然不是天上的神,而是黑暗的地獄之神——並因此居然名聲大噪,神聖非常。不錯,它是令人討厭,卻比立誌欲奪的任何東西都稱心如意。於是他將自己的痛苦王袍包裹在身上,得意洋洋地鄙視那些五髒六腑之中不曾養育致命魔鬼的芸芸眾生。然而,在他的心中,人性還是維護著絕對統治。他表現得渴望與人交往,養成了終日閑逛街頭的習慣,他漫無目的地窺視著大街小巷的芸芸眾生,以他倍受摧殘的機智,在每個人胸中尋找著他們的疾患。雖說他已近瘋癲,但對意誌薄弱、道德過失與罪惡卻具有極為敏銳的觀察力,令許多人認為他不但被毒蛇纏身,而且還惡魔附體。這惡魔將妖術傳授於他,使他能辨出人類心中最醜惡的一麵。

舉個例子,他遇到一位對自己兄弟懷有仇恨長達三十年之久的人。在街頭熙攘的人群中,羅德裏克伸手按住此人的胸膛,打量他陰險的麵孔——

“今天那蛇怎麼樣啦?”他會問,滿臉挖苦的神色。

“蛇!”仇恨兄弟的人驚呼——“你什麼意思?”

“那蛇!那蛇!它沒咬你麼?”羅德裏克纏住不放,“今早本該祈禱的時候你卻在同它商量心事吧?你一想到你兄弟的健康、財富和好名聲,它就咬你了吧?你一想到你兄弟的獨生子揮霍放蕩,它就高興得直扭吧?不管它咬你還是在你胸中跳舞,你是不是感到它的毒液流遍你的靈與肉,把一切都變得既尖酸又苦澀?這種蛇就是這樣子,我有親身體會,我已了解了它們的全部天性!”

“警察在哪兒?”受到羅德裏克騷擾的人吼道,同時本能地抓一下自己的胸膛,仿佛確有一條蛇在裏麵舞蹈。“為什麼讓這個瘋子到處亂跑?”

“哈!哈!”羅德裏克大笑,鬆開那人的手,“這下他胸中的蛇在咬他啦!”

發生在這個不幸的年輕人身上的鬧劇還很多,這種譏諷貌似輕鬆,其實如蛇一般惡毒。一天他遇到一位野心勃勃的政客,就一本正經地問人家壓在胸口的蟒蛇是否平安無恙。因為羅德裏克認定,這位先生胸中必有一條蟒蛇,而且這類蟒蛇胃口極大,足可以一口吞下整個國家和全部憲法。另一回,他攔住一位摳門兒的老頭。這老頭財富如山卻破衣爛衫,穿一件陳舊的藍外套,戴一頂褐色的帽子,蹬一雙發黴的長靴,賊頭賊腦地在城裏亂轉,搜括銅板,撿拾鏽釘。羅德裏克故作誠懇地端詳這位可敬老頭的肚皮,向他保證,說他肚內有條銅斑蛇,是他一天到晚沾撿破銅爛鐵弄髒手指後生出來的。下一位有幸受到羅德裏克光顧的是位受人尊敬的牧師。此君當時碰巧參與一場神學大論戰,當時人的憤怒倒遠遠超過神的靈感。

“你已從聖酒中吞下了一條蛇。”羅德裏克道。

“瀆神的壞蛋!”牧師叱道,可還是心虛地用手去摸他的胸膛。

他遇到一位多愁善感的變態者,此人早年受挫,遂意氣消沉,閉門謝客,終日抑鬱不樂,或情緒激動,長期沉湎於無法挽回的往事中。倘羅德裏克的話可信,此君的心已化作一條蛇,他說此君終將與蛇一道折磨至死。一次他注意到一對夫妻的家庭糾紛已遠近皆知,他安慰人家說,他們胸中泛濫的蛇已逃出他們的身體。有位滿腔妒嫉的作家,對自己始終無法與之媲美的作品大加貶抑,羅德裏克對他說,你的蛇是整個爬蟲家族最粘滑最肮髒的,好在這種蛇對人傷害不大。一個下流坯,臉皮三寸厚,問羅德裏克他胸中是否有條蛇,他回答說有,而且與從前折磨過哥德族的唐·羅德裏戈的蛇一模一樣。他拉住一位美麗少女的手,憂傷地注視她的雙眸,警告說,她溫柔的胸懷中養育著一條最致命的蛇。數月之後,可憐的姑娘為愛情悲憤而死。世人這才發現這些不吉利的話原來並非空穴來風。兩位社交場上的名媛相互以女人惡毒的隱私攻擊對方,被羅德裏克點悟道,她倆各自的心都是一窩小蛇的巢穴,這些小蛇與大蛇的毒害相差無幾。

但是,似乎沒比逮住一個心懷妒嫉者更讓羅德裏克開心的了。他說妒嫉就是一條碩大的綠蛇,渾身冰冷,除一種蛇外,哪種蛇也沒它咬人疼痛。

“那是種什麼蛇呢?”一位無意聽到的旁觀者問。

問話者是個眉毛濃濃的家夥,整日鬼鬼祟祟,多年來他的目光從未敢透視過任何人的麵孔。此人品行曖昧——名聲有汙——但無人確切知道到底屬何種性質。盡管城中男男女女飛短流長,種種猜測惡毒至極,卻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到底幹過何種勾當,此人一直航行海上。其實,他就是喬治·赫基默爾在希臘群島某種特殊情況下遇到過的那位船長。

“哪種蛇咬起來最疼?”這人追問,他的神情有點迫不得已,口氣也是結結巴巴,而且麵無人色。

“幹嘛問這個?”羅德裏克回答,他不祥的臉上仿佛隱藏著神秘的智慧,“瞧瞧你自己的胸膛,聽聽!我的蛇在動啦!它認出了眼前的一條大蛇!”

此後,一些旁觀者證實說,他們分明聽到一種嘶嘶聲,而且那聲音來自羅德裏克·埃利斯頓的胸膛。據說,船長的胸膛也傳出嘶嘶的響聲,仿佛真有條蛇盤踞在那兒,被自家兄弟召喚醒了。人們猜測說,倘若確有這種聲音,也八成是羅德裏克心懷叵測練習口技的效果。

就這樣,他把自己的蛇——假如他胸中有蛇的話——當成了偵察他人過失、罪惡及不平靜的良心等等的照妖鏡,毫不留情地直刺人家最疼的痛處。咱們可以想像,羅德裏克成了城裏的瘟神,沒人能躲開他——沒人能抵擋他。一切最醜惡的真實,但凡落入他手中便要與之較量一番,還迫使對手也這樣做。人人都本能地努力掩蓋悲慘的現實,任它們不受打攪地埋在一大堆人與人交談的膚淺話題之下!這本是人類的一大奇特場景,羅德裏克竟敢打破世人不肯放棄作惡並且竭力粉飾的默契,把一個個道貌岸然的紳士揭露得體無完膚。他惡語相向的那些家夥當然有難兄難弟相助,保全麵子。但照羅德裏克的高論,每個人胸中不是藏著一窩小蛇,就是有一條能吞掉其它小蛇的大蛇。所以,全城都受不了這位新派福音使徒。幾乎所有的人,特別是那些德高望重的人紛紛要求,不準羅德裏克再踐踏公認的禮儀規矩,因為他不僅將自己胸中的蛇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而且還將體麵人的蛇拖出藏身的巢穴。

於是親戚們出麵幹預,將他送入一家私人開辦的瘋人院。消息傳開,人們發現,很多人走上街頭時,神態安祥多了,也不用再頻頻地捂住胸口了。

然而,把羅德裏克關起來,雖使城裏的人不再恐慌,但卻使羅德裏克病情加重了。在那死氣沉沉的環境裏,他更加孤獨,更加憂傷。他沒日沒夜地與蛇交談——真的,這是他惟一可做的事。談話持續不停,似乎暗藏的怪物與他對麵而坐。盡管聽眾們不知所雲,除了嘶嘶聲之外沒聽到別的。不過也怪,受害者如今對折磨他的東西竟產生了一種感情,隻是夾雜著最強烈的厭惡與恐懼,而且這種互不調和的情緒並不相互排斥。相反,還給予對方力量與鋒芒。可怕的愛與可怕的恨——在他胸中擁抱。二者一齊凝聚鑽入他的肺腑,在那兒生長蔓延。這東西以他的思想滋養自己,寄生於他的生命,與他親密無間,如同他自己的心髒。然而它卻是一切造物中最醜陋的東西!

羅德裏克有時怒不可遏,對這蛇,對自己,都恨之入骨,決心將蛇置於死地,甚至搭上自家性命也在所不惜。一次,他企圖餓死這條蛇,他自己幾乎餓死,蛇卻把他的心當作食物。後來,他又偷偷服下一劑猛烈的毒藥,以為這下要麼可以殺死自己,要麼殺死附體的妖魔,或者同歸於盡。然而他又錯了,因為他迄今不曾被自己有毒的心所毀滅,蛇也不因咬噬這顆毒心而死,雙方也就對砒霜或汞水無所畏懼。的確,這條毒蛇好像已煉就不死之身,能化解任何毒藥的毒性。醫生們試過用煙草的煙來嗆死它,並灌之以令人沉醉的烈酒,指望蛇會麻痹,也許喝醉酒的蛇能從羅德裏克的肚裏爬出來。他們成功地使羅德裏克人事不省,但手一按他胸膛,卻被無法形容的恐怖嚇得半死。他們摸到那條蛇在扭動,翻騰,在病人狹小的肺腑之間狼奔豕突。顯然,鴉片或酒精使它更為活躍,刺激它使出非同一般的手段。於是無可奈何的大夫們放棄了一切治愈或減輕羅德裏克病痛的努力。在劫難逃的受難者隻好聽天由命。他恢複了從前對胸中討厭的惡魔的喜愛,整天在一麵穿衣鏡前打發淒慘的時光。他把嘴巴張得老大,既懷希望,又存恐懼,巴望能從喉嚨深處看上一眼探出來的蛇頭。據說他成功了,因為有一回當護理員們聽到一聲狂亂大叫,趕緊衝入房間時,隻見羅德裏克奄奄一息,癱倒在地。

以後,他並沒被幽禁太久。經過對他的病體的全麵檢查,瘋人院的主治大夫們認為,他的精神疾患並未達到精神錯亂的程度,無須隔離,而且隔離對他的精神極為不利,可能反倒加重他的病情。他行為反常無疑十分嚴重,而且曾冒犯許多社會習俗及成見,但世人若無更充分的理由,也無權將他當瘋子對待。依據這種合法而權威的決定,羅德裏克獲釋,並於遇到喬治·赫基默爾的前一天,返回自己所在的城市。

獲悉羅德裏克患病的前因後果後,雕塑家立刻攜同一位因悲傷而顫抖不已的同伴趕往埃利斯頓家中探望。這是一幢宏大陰沉的木結構大房子,有壁柱與陽台,三層高的平台將它與大街相隔。順石頭階梯拾級而上,便登上平台。幾棵久遠的古樹幾乎遮掩了大廈的正麵。這座寬敞且一度富麗堂皇的宅子,是早在上世紀由該家族的一位顯貴建造的。那年頭,花很少的錢即可購置場麵十分宏大的地產。目前,雖然部分祖產已經轉讓,但屋後仍有一座樹影婆娑的院落,可任一位幻想家,或一位心靈受傷的人,從早到晚躺在綠草地上,獨自傾聽枝葉颯颯低語,忘卻四周已崛起一座喧鬧的城市。

雕刻家與同伴在老仆人西皮奧帶領下,進入了病人休養藏身之地。老仆人對其中一位來客謙卑致敬時,皺紋密布的麵孔綻出了愉快的笑容。因他知道,客人是為拯救他的主人而來。

“待在涼亭裏等著,”雕塑家對靠在他臂上的人輕聲說,“你會知道該不該露麵,什麼時候露麵的。”

“主會教我的,”那人回答,“願主賜予我力量!”

院內寂靜無聲,隻有年久日深的古樹撒在地上的陰影。羅德裏克正躺在一座噴泉邊,水花在斑斕多彩的陽光中四下飛濺,依然晶瑩透亮,噴泉的生命多奇妙嗬——生生不息,與岩石同樣久遠,比年高德劭的森林更富生命力。

“你來了,正盼你咧。”埃利斯頓發現雕塑家光臨。

他的舉止與頭一天迥然而異——心平氣和,彬彬有禮。而且,如赫基默爾所想,還留神注意客人和他自己。這種不自然的自我克製,其實是不正常的一種預示。他剛把一本書扔在草地上,那書還半攤著,看得出來是講蛇類發展史的書,並配有栩栩如生的插圖。此書附近還躺著本大部頭,傑裏米·泰勒撰寫的《醫科難症》,一部撰寫五花八門的良心病病症的專著,但凡良心未泯者都能從中找到適合於自己的東西。

“瞧,”埃利斯頓指指那本說蛇的書,嘴角掛著一絲微笑,“我正努力與胸中的朋友加深了解呐,可這本書令人失望。我尋思,我這個朋友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怪異,與普天下其他爬蟲毫無血親!

“那這怪物從何而來?”雕塑家問。

“我的黑皮膚朋友西皮奧有個故事,”羅德裏克回答,“說是這座噴泉中藏著條蛇——你瞧噴泉的樣子倒滿純潔滿可愛——從我曾祖父買這座房子時,它就住在這裏,這條令人恐懼的蛇鑽進了我曾祖父的胸膛,把老人家折磨得死去活來。後來突然不知去向。總之,這蛇是我家特有的東西。不過,跟你說實話,我不相信這蛇是什麼傳家寶,它是我自己的,與別人不相幹。”

“可它從何而來?”赫基默爾問。

“哦,任何人心中的惡毒都足以養出一窩蛇來。”埃利斯頓一聲假笑,“你沒有見過我對城裏那些高尚的人的布道。很多人胸中都有一條蛇,隻不過他不願承認罷了。毫無疑問,我覺得自己夠幸運的,我養育了一條特別的蛇。而你,胸中沒有蛇,所以不會同情世上別的人。它咬我!它咬我啦!”

驚叫聲中,羅德裏克失去自製,撲倒在草地上,不停地輾轉扭動,證明他極為痛苦。赫基默爾看到他的樣子活像蛇的動作。接著又聽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這聲音頻頻出沒於受害者談吐之中,在單詞與音節之間鑽來鑽去,卻一點也不妨礙他的談話。

“太可怕了!”雕塑家驚呼——“不管是真的還是想像的,都是一場大災難。羅德裏克·埃利斯頓,告訴我,我能幫你治住這可惡的東西麼?”

“也許能,可惜辦不到,”羅德裏克低聲怨忿,臉埋在草地裏打著滾,“隻要我能忘掉自己,這蛇就無法待在我體內,正是我病態的自思自苦養育了它呀。”

“那就忘掉自己吧,我的愛人。”他的耳邊傳來一個溫柔熟悉的聲音,“想想他人,便能忘掉自己!”

不知羅西娜什麼時候從涼亭中走出,俯身向著丈夫。她的麵容是羅德裏克痛苦的鏡子,卻又飽含著無限的希望與最偉大的愛情,可使一切痛苦化為塵世的陰影與幻夢。她伸手觸摸羅德裏克,他渾身便一陣顫抖。那一瞬間,假使傳說可信,雕刻家隻見草地上騰起一陣波浪般的動靜,隻聽一陣叮咚的響聲,像有什麼東西躍入了噴泉。且算此事當真。羅德裏克一下子坐了起來,邪惡的目光和嘶嘶的蛇鳴沒有了,他又恢複了健全的理智,獲得了新生。

“羅西娜!”他呼喚著,激動得語無倫次,長期纏繞他聲音中的嘶鳴一掃而光。他終於打敗了纏繞他心中的惡鬼。“原諒我!原諒我吧!”

羅西娜歡樂的淚水打濕了他的麵頰。

“懲罰夠嚴厲的,”雕刻家評論道,“就連正義之神此刻也會原諒,何況是一個柔腸的女子!羅德裏克·埃利斯頓,不論這蛇是真的存在,還是你自己想像出這麼個東西。此事的教訓都同樣深刻。膨脹的自我主義,在你身上表現出來的是妒嫉,它與潛入人心的一切惡魔同樣可怕。被惡魔盤踞了如此之久的心胸,是難以真正純潔的。”

“親愛的赫基默爾,你的話也未免太絕對了。”羅西娜一展天使般的笑靨,“那蛇隻是陰暗的幻覺罷了,它象征的東西與它本身同樣虛空。過去的事盡管令人灰心,但它不會籠罩將來。此事所代表的意義,僅僅隻能說明它是我們生命中的一件奇聞。”

他對總部讓他帶信給部隊產生了懷疑,半路上他暗中打開了信,卻險些釀成大禍。

被打開的密函

——[美國]愛爾斯·愛辛格

他們已好久沒有接到總部的指示了,看來在這裏度過這個冬天是在所難免的事。

附近的田野上,最後的草莓都掉落下來腐爛了。哨兵們孤零零地坐在樹幹上看斑駁的樹影。

在河的對岸,敵人依然沒有采取行動。隻有樹影每天愈變愈長,早上醒來,將是無聊一天的開始,反抗軍裏年輕的誌願者很怨恨這種情形,他們一致決定要趕在雪季到來之前發動攻擊,如確為形勢所逼,沒有上級命令也無所謂。

因此,有一天早上,他們派了其中一個人帶信到總部。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其他事,他們可以不必太小心,但叛變可不是小事,他們是不是很小心?

他成功地把信送達總部,總部問了他一些情況,然後把一封封口的信交給他,規定他在天黑前要帶回自己的部隊去。他心裏產生了懷疑,但沒有表現出來。

他們指示他走捷徑,並在地圖上指給他看。但令他很不理解,也很反感的是,他們派了一個人跟他一起回去。

從開著的窗戶,他可以看到他必須走的路。通過一片空地後,它消失在樹叢裏。他們再度警告他要小心,然後就叫他出發了。

中午很快地過去了。天空飄浮著幾朵白雲,吃草的牛群在草原上漫步,然後消失在榛樹叢後。路況很差,有時甚至因路邊的蔓草阻擋而無法過去。隻要司機稍微開快一點,樹枝就不停地抽打在他們臉上。

途中,他們有時候要經過開闊的原野。在那裏他們可以看得更清楚,但他們也容易被看到,所以總是盡量快快通過。

司機經常別有用心地回頭看看他,好像要確定他的“貨物”是否安在,這使他很氣憤,更讓他相信他的上司一點都不相信他。

這密函到底藏了什麼秘密?早晨,他無意中聽說對岸敵人似有所活動,但這些謠言總是隨時隨地都可聽到,而且很可能是上司故意說了要讓部隊靜下來。同樣,派他送信也可能隻是一個詭計。

如果密函裏藏了什麼秘密的話,隻要看一下就會知曉,他告訴自己最好能知道信的內容是什麼。因為他們現在走的路線是在敵人的監視範圍內,如果他們問他為什麼打開信封,他可以借口說是由於安全原因。他摸摸口袋裏的信,並用手指碰一碰封口,想打開它的欲望就像發燒一樣讓他全身發熱。

他要設法使自己冷靜下來,於是他提議讓他駕一會兒車。駕車讓他冷靜了下來。他們已經在樹林裏走了好幾個小時了,有些地方的小徑是用碎石鋪成的,而且還設了路障,從這一點可以推測,他們已經接近目的地了。

他繼續安靜而自信地開著車,但有個地方卻有一棵樹幹彎曲往下長,幸好他們小心地避開而沒有受傷,但車子卻在緊急刹車後停在一堆泥上。

四周一片寂靜,偶爾傳來一、二聲鳥鳴聲,蕨類肆無忌憚地到處生長著。他們把車子推出泥堆。司機開始試著找出車子的問題,當司機趴在車子下,他不再遲疑,打開信封,很小心地還將封口保留原狀。他靠在車上讀這封信,上麵竟然寫著要把他射殺而死。

在司機從車底爬出來並告訴他車修好之前,他趕快把信放回他胸口的袋子。他問司機是不是要他繼續開車,司機說是。他想司機或許想趁他開車時射殺他呢!他猜司機一定是他們派來的殺手。

司機莫名其妙地對他說了一句:“我們將有一個寧靜的夜晚。”這話在他聽來非常有“含義”,但愈接近目的地,司機似乎愈多話,沒等他回答就繼續說:“當然,我是指如果我們能安全抵達的話。”這個男人終於忍不住拿出他的左輪槍。

林子裏非常昏暗,仿佛黑暗來臨一般,“當我還是個孩子時,”司機說,“我總是穿過這片森林走路回家,我還邊走邊唱哩!”

他們正在通過最後一片空地,他下了決心,過了這片空地就要把司機殺死,因為那時樹林又會變密,直到他的單位駐紮的小村為止。

他穩了穩心緒,舒緩一下緊張的心情。正在這時,響了一下槍聲,他懷疑是自己開的槍。但假如他的同伴已經中彈,那他的靈魂一定又出現了,因為他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加速開起車來。

過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他才發覺中彈的不是司機而是他自己。他的手臂鬆垂著,左輪槍掉了下去。

在他們到達樹林之前,槍聲已成片響起,幸好他們都躲過了。

在接近樹林邊緣時,司機高興地對他說:“能通過真幸運。”他說:“那塊平原被敵人監視著。”“停車!”他大喊。“不能在這裏停車,”司機回答,“我們最好再進去一點。”“我受傷了。”他痛苦地說。

司機又往前開了一點,然後停車。司機先幫他止住流血,再把傷口包紮起來。他說了一句他惟一能想到的安慰話:“我們快到了。”

“受傷的人注定要死。”男人對他自己說。

“等一下!”他大聲地說。

“還有什麼事?快說!”司機不耐煩地說。

“信……”男人說。他把它從口袋拿出來。在他最難過的時刻,他用不同的角度來看這封信。命令裏說要把帶信者射殺,卻沒提到名字。

“給你,”他說,“我的外套上都是血。”假如他的同伴拒絕拿的話,這意思就是再明白不過了。一陣沉寂後,他覺得信被拿走了。

最後的半個小時在安靜中度過,時間和距離都變成狼的叫聲。

他的部隊駐紮在一個由五間農舍組成的小村子裏,但其中三個農舍已經在稍早的戰役中被炸平了。

剩下的二間農舍被樹林緊緊環繞著,廢棄的車輪、槍支彈藥胡亂地放在一起。有刺的鐵絲網把這個地方和樹林隔開來。

當被問到有什麼事時,司機說他載了一個傷員,而且帶了一封信。

他依稀聽到這個聲音又問道:“他還醒著嗎?”他緊閉著眼睛。爭取時間是很重要的。當他們把他從車子裏抬出來時,他無力地癱在他們手臂上。

他們把他抬進一間農舍,中間有個井,兩隻狗對著他叫。傷口很痛。他們把他放在房間的長椅上。窗戶開著,但沒有光線。

“你們來護理他,我還有別的事。”司機說。

這個男人希望他們趕快來替他包紮傷口,但當他疲倦地睜開眼睛,卻發現隻有他一個人。或許他們去拿急救箱了。

當他再醒來時,聽見屋子裏有說話聲、交談聲、走動聲,非常嘈雜。但這些隻讓他覺得更安靜、更怪異,就像樹林中小鳥的叫聲一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男人對他自己說。又過了幾分鍾後,他開始考慮逃走的可能。房間裏有來複槍。他可以告訴哨兵他奉命送信到總部去,他有必要的文件。

他努力支著身子想坐起來,但很快他發覺虛弱的身子不允許他這麼做,他把他的腳放到地上試圖起床,但還是做不到。

這樣做的時候,他把司機幫他包紮的傷口又弄裂了,傷口還在不斷地流血。他感到血液滲入他的襯衫,並弄濕了他躺著的木椅。

他向窗外望去,他看見了農舍的白牆和天空,聽見了馬被牽回馬廄的聲音。房子附近愈來愈吵了,一定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他把自己拉起來到窗口,但又跌了下去。他大聲地叫,可是無人回應,他成了多餘的人。

當他躺在那裏時,反叛心在心裏沸騰,他用一種絕望的快樂大喊著。流血致死,此時對他來講就好像穿過一扇閂住的門逃走,並從哨兵眼前過去一樣。

想起他作戰的動機是不被消滅而作戰,而不包括防守國家成份,現在他病得無法再攻擊了,雖然他人在前線。

槍聲不斷傳來,他想到把信交給司機真是一件很笨的事,而且一點用也沒有。當他在這裏躺著快因失血過多而死時,他們可能正帶著司機到殘破的農舍執刑。

現在也許那個司機已被蒙住了雙眼,正驚恐萬狀地張大眼睛,而他們正舉槍、瞄準……

當他醒過來時,他發現他的傷口已經包紮過了。他以為是天使們為即將上天堂的人做的,終於要見上帝了!

“我們又見麵了!”他對司機說。而司機正彎腰看他。當他看到另一名軍官站在床頭,他才知道自己還活著。

“信呢?”他說。

“你的血已經把它染紅了,慶幸的是,還能看清字跡。”軍官回答。

“實際上,我該親自交給你們的。”他說。

“我們正好及時趕到,”司機打斷說,“敵人展開一場大突擊。”

“我們等這個消息好久了。”軍官在轉身離開時又說道。

在門口,他又轉身補充說:“值得慶幸的是你沒有看信,我們用的是密碼信!”

我多次要求房東漲房租,房東我行我素,置之不理。我忍無可忍,出手殺了他。我的這一行為不但沒受到法律製裁,反而獲得了表彰。

謀殺房東

——[美國]李·柯克

我殺房東的事既然已在社會公開,那我就有必要對此事作一些澄清。

各個方麵都認為我沒有必要這樣做,可是我本人在這個問題上總有如鯁在喉之感。於是我不由自主地去拜訪了警官,向他詳述我所做的一切。他也認為沒有解釋的必要,理由是大眾根本不會接受。

“你殺了你的房東,”他說,“太好了,殺了又怎樣?”我問他這是否在某種意義上牽扯到法律。他搖了搖頭,“這與法律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回答道。

我告訴他,這件事多多少少使我感到內心有愧。我的朋友們接二連三地來向我祝賀,連一些不曾相信的人也向我表示了敬意。可我覺得,假如把全部經過公之於眾,憑我這點作為,恐怕還不配接受大家的祝賀,但是,我希望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適當公開一下。

“那也可以,”警官說,“假如你樂意的話,你可以填一份表。”他在他的文件堆裏翻了半天。

“你是說,”他問道,“你已經殺了房東,還是說你正準備殺他呢?”“我已經殺了他。”我鄭重地說。“太好了,”警官說,“那該用這樣的表格。”他給了我一張長長的打印表格,上麵有很多空格需要填寫——凶手年齡、職業、殺人動機等等。

“動機這一項具體怎麼填?”我問道。

“依我看,”他回答道,“最好是簡單點,填‘無’,或者填‘一般’也可以。”說完,他彬彬有禮地向我鞠躬,並把我送出他的辦公室,他還說希望我把房東的屍體掩埋一下,這樣顯得文明一些。

這次拜訪使我很氣憤,但同時我也明白,人家也隻能做到這些。毫無疑問,假如每個人殺了房東後都去找他們問這問那的,那他們會感到很難堪,而且不勝其煩。

一般情況下,房客殺房東多是由於房東要漲房租,“我要每個月加收十塊錢房租。”房東說。“好吧,”房客說,“我斃了你。”有時候他說到做到,而有時候他隻是說著玩的。

但我的情況完全不同。由於全國房客聯合會已決定在下個星期六授予我一枚金質獎章,為情勢所迫,我不得不出來作些說明了。

我沒有忘記,五年前我和我妻子來此租房,房東接待我們的情景。房東親自帶我們看了房。我不妨坦率地說,房東的舉止沒有任何讓人覺得反常的地方——即便有,也不很嚴重。

有一件小事我還記得清清楚楚。他向我們道歉說碗櫃不夠用。

“這套房裏的碗櫃太小了。”他說。

他這麼一說,使我多了幾分不安。“可是,您瞧,”我說,“這個食品貯藏間挺好的嘛,又大又通風,至少有四尺見方。”

他搖了搖了頭,重複說碗櫃太小了。“我一定給你們做幾個更好的。”他說。

新碗櫃在兩個月以後做出來了。讓我吃驚不小的是,他居然沒有提高房租,這真叫我捉摸不透。“你不準備為碗櫃提高一點房租嗎?”我問道。“為什麼要提高?”他說,“它們隻花費了我五十塊錢。”我反駁道:“可是,我的老兄,五十塊錢加年利息不是得有六十塊嗎?”

他說的確是這樣,但他始終堅持不漲房租。我琢磨了半天,最後,我認定他的這種舉動是初期麻痹症或腦動脈栓塞的結果。當時我還沒有殺他的念頭。

在我記憶中,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和房東沒有大的往來。直到第二年春天,一天,房東出其不意地跑了來,連連道歉說“打擾”我們了(這種做法本身就十分可疑),還告訴我們他準備把整套房子的牆紙換上新的。我連連勸阻,可是他堅持要換。

“牆紙才用了十年。”我說。“是的,”他說,“可是自那時到現在,牆紙的價格已翻了一倍了。”“那麼,好吧,”我堅決地說,“為牆紙你得每月漲二十塊錢房租。”“我沒必要。”他回答說。這件小事使我們倆明顯地疏遠了好幾個月。

接下來的插曲就更為突出了。大家都還記得吧,前段時間建築材料的價格暴漲,致使房價也跟著飛漲,可我的房東還是拒絕漲房租。

“建築成本已漲了至少百分之百啦。”我說。

“我知道,”他回答說,“可我又不是修的新房子。我曆來都是從我這項房產的投資上賺取百分之十的利潤,現在我得到的還是百分之十。”

“為你太太想想吧。”我說。

“不。”他回答說。

“為你太太著想是你的責任,”我說,“告訴你吧,昨天我還在報上讀到一位房東寫的信。那是一封情真意切、感人至深的信,信上說他?穴房東?雪由建築成本的狂漲想到了自己的太太,說句實話,那封信真令人感動。”

“我不用顧忌此事。”我的房東回答說,“因為我還沒結婚。”

“啊,還沒結婚。”我說。我想也許就在那一瞬間,我第一次想到了最好是把這種家夥幹掉。

日曆很快翻到了十一月,十一月是個特殊的日子。為了慶祝休戰日,房租統一漲百分之五十,而我的房東竟然拒絕進行慶祝。

房東的毫無人情味使我惱火異常。當然,他對於由於福煦元帥的來訪而漲房租,以及後來為向退伍老兵致敬而漲的房租,我記得很清楚,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漲的是百分之二十五,他都置之不理。

漲房租完全屬於一種愛國運動,是大家自發進行的,事先沒有任何安排。

我聽很多老兵說,那是他們回國後受到的第一次禮遇,他們永遠也忘不了。

相隔不久,為歡迎威爾士親王的來訪,又一次漲了房租,這是最好的歡迎形式之一。

可是,我的房東卻置身於這一切之外。他一分房租都沒有漲。“我隻要保證我那百分之十,就已心滿意足了。”他這樣說道。

這時,我知道麻痹症或腦動脈栓塞症已損傷了他的一整葉或半邊大腦。

我在考慮是否該有所“表示”了。

機會終於在上個月來到。為了平衡德國馬克的貶值,房租合情合理地狂漲了起來。這次漲房租顯然是非常合乎商業邏輯的,如果不以這種方式對抗馬克的貶值,那我們的結局定會很悲慘。德國馬克一貶值,德國人就可以奪走我們的房屋了。

我等了整整三天,希望能收到漲我的房租的通知,可結果卻令我很失望。

然後我去房東的辦公室找他。我得承認,當時我帶上了武器。但為了自我辯護,我想說明一點,那就是,我當時已明白,我不得不去打交道的是一個半邊大腦已壞死的、既反常又乖張的人。

我沒有拐彎抹角,而采取了開門見山的方式。

“你看到德國馬克貶值了吧?”我問。

“是的,”他說,“可這與我有關係嗎?”

“直說了吧,”我說,“你到底漲我的房租還是不漲?”

“我為什麼要漲?我隻要……”還是那套話。

我舉起左輪手槍並開了槍。我開槍的時候,他是側對我坐著的。我總共開了四槍。透過硝煙我還是能看清至少第一顆子彈炸碎了他的背心,第二顆子彈轟掉了他的衣領,第三顆和第四顆子彈則打穿了他背後的背帶。我見他慢慢痙攣似地癱倒在地,我確定他絕對再沒有力量走到街上。

我把他丟在那兒,然後,我就直奔警察局自首去了。

在全國房客聯合會頒發獎章給我之前,我是要把這些事情講清楚的。

魔術師的表演遭到了機靈鬼一次又一次的戳穿,魔術師非常惱怒,他巧妙地對機靈鬼施行了報複。

魔術師的報複

——[美國]托·索斯

台上的魔術師正得意洋洋地在台中間來回走著,他現在正在給觀眾表演大變金魚的魔術。

全場的觀眾紛紛讚歎:“噢,太妙了!他是怎麼變出來的?”

可是坐在前排的那個機靈鬼卻大唱反調。他用不小的聲音對他周圍的人說:“魚——缸——是——他——從——衣——袖——裏——取——出——來——的!”

周圍的人向機靈鬼會心地點頭致意,說:“噢,是這麼回事。”結果,全場的人都傳開了:“魚——缸——是——他——從——衣——袖——裏——取——出——來——的。”

“下麵,我要表演著名的魔術印度斯坦環給大家看一看。瞧,這些環是明顯分開的,我隻要敲一下,它們就會串連起來(叮當,叮當,叮當)——說變就變!”

全場響起一片激動的嗡嗡聲,可很快又聽見那個機靈鬼低聲說:“他——袖——子——裏——肯——定——藏——有——串——連——好——的——環。”

觀眾們再一次點頭並交頭接耳:“那——套——環——他——早——就——藏——在——袖——子——裏——啦。”

魔術師眉頭皺了起來,臉色也陰沉起來。

“現在,”他接著說,“我要表演一個最有趣的魔術,我將從帽子裏變出雞蛋來。想變多少變多少。有哪位先生願行行好,把帽子借給我用一下?啊,謝謝您——說變就變!”

他從帽子裏變出十多個雞蛋來,有那麼三、五秒鍾,觀眾們開始認為妙不可言。可接著那個機靈鬼又在前排悄悄說開了:“他——衣——袖——裏——藏——著——好——幾——隻——母——雞——哩。”

結果可想而知,魔術師的每個魔術都遭到了破壞,機靈鬼還告訴觀眾,魔術師的袖子裏除藏有金魚、環、母雞外,還藏著幾副撲克牌、一大條麵包、一個玩具搖籃車、一隻活的荷蘭豬、一枚五十分的錢幣和一把逍遙椅哩。

人們對魔術師的熱情很快冷了下來,在晚會即將結束的時候,魔術師作了最後一次努力。

“女士們,先生們,最後,我將向大家表演一個著名的日本魔術,它是蒂波雷裏的土著人最近發明的。好心的先生,”他轉向那個機靈鬼,接著說,“您是否可以把您的表借我作道具用一下?”

機靈鬼很慷慨地把表遞給了魔術師。

“您能允許我把它放在研缽裏搗碎嗎?”他狠狠地說。

機靈鬼點點頭並且微微一笑。

魔術師把金表扔進研缽,然後從桌子上拿起一把長柄錘。台上傳來狠狠搗碎東西的聲音。“他——把——表——轉——移——到——衣——袖——裏——去——了。”機靈鬼低聲傳播著。

“好心的先生,您允許我使用您的手帕,並在這手帕上麵燒幾個洞嗎?噢!非常感謝。女士們,先生們,這可不是騙人的,手帕上這些洞一目了然。”

機靈鬼的臉開始神采飛揚了,這一回的表演實在叫人猜不透,他被吸引住了。

“現在,好心的先生,您能把您的絲帽遞給我並允許我在上麵跳跳舞嗎?噢!謝謝您的配合。”

魔術師用雙腳迅速跳了一通快步舞,然後向觀眾展示了一下那頂麵目全非的帽子。

“先生,您現在願意把您的賽璐珞衣領摘下來,並允許我在蠟燭上燒掉它嗎?謝謝您,先生。另外,您願意讓我用錘子把您的眼鏡敲碎嗎?噢,您真偉大!”

此時,機靈鬼已由剛才的興奮轉為迷惑不解了,“這下可把我給難住了,”他低聲說,“我一點都看不破它的竅門。”

然後魔術師挺直身子站了起來,他狠狠地瞪了機靈鬼一眼,接著就發表了他的收場白:

“女士們,先生們,你們可以為我作證,我是在這位先生的許可下,砸了他的表,燒了他的衣領,敲碎了他的眼鏡,還在他帽子上跳了舞。要是他還願意讓我在他的外套上畫綠條條,或者把他的吊褲帶打成結的話,我非常願意這麼做,以博諸位一樂。要是不行的話,那今天的演出就圓滿結束了。”

樂隊熱烈的演奏驟起,帷幕緩緩落下。觀眾們紛紛起身離席。至此,他們已明白,魔術不完全是靠魔術師的衣袖才表演成功的。

我去弗拉洛斯塔夫演講,卻適應不了那裏的新鮮空氣,為此,我花了五美元買了一些空氣。

買空氣

——[美國]阿·布奇沃德

住在洛杉磯的人已經非常習慣煙霧了,就連尤特、蒙大拿及紐約的人們也適應了這種混有煙霧的空氣,呼吸新鮮空氣反而有些不舒服。

最近我到各處講演,其中有一處就是亞利桑那州的弗拉洛斯塔夫,那裏海拔大約1000米。

當我走出機艙的時候,我立即就聞到一種獨特的氣味。

“這是什麼氣味?”我問了一下在機旁接我的人。

“沒什麼氣味,很正常。”他答道。

“不,這氣味很特別,這是我所不能適應的。”我說。

“啊,你講的一定是新鮮空氣。許多人從飛機走出來就呼吸到他們從未呼吸過的新鮮空氣。”

“這會怎麼樣呢?”我不免有所顧慮地問。

“不會對你有任何損害的,相反,它對你的肺部會有好處的。”

“我也聽過這種說法,”我說,“但是要是這是空氣的話,我眼睛為什麼不淌水呢?”

“對於新鮮空氣,眼睛是不淌水的,這就是新鮮空氣的優點,你還可以節省許多優質紙揩眼淚。”

我向四周看了一下,發現周圍一片明亮,這可是一種奇特的感覺——我反而感到非常不舒服。

我的主人已察覺到了我的變化,他安慰我說:“你大可不必擔心。反複試驗證明,你可以日日夜夜呼吸新鮮空氣,這對你的身體是非常有好處的。”

“你剛才所講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叫我不要離開這裏。”我說,“在大城市生活過的人,誰也不能長時間呆在隻有新鮮空氣的地方,他忍受不了新鮮空氣。”

“如果你認為你適應不了它的話,你為什麼不給鼻子捂上一塊手帕而用嘴呼吸呢?”

“這個提議不錯,不過,如果我早知道要到一個除了新鮮空氣便沒有別的空氣的地方的話,我就應該準備好一個外科手術用的麵罩。”

在車上,他們開始一言不發,過了十多分鍾,他突然問我:“現在你覺得如何?”

“是的,我想對了。現在可以肯定,我不打噴嚏了。”

“這裏是不需要打什麼噴嚏的。”這位陪同的先生自豪說。他又問道:“你在原來那地方是不是要打大量的噴嚏?”

“不錯,一天之中要打好多噴嚏。”

“你喜歡打噴嚏嗎?”

“打噴嚏並非必要,可是,你要是不打,你就會死亡。——請問,這一帶為什麼沒有空氣汙染呢?”

“弗拉洛斯塔夫大概吸引不了工業的光臨。我猜想我們確實是落在時代的後頭了。當印第安人相互使用通訊設備的時候,我們弗拉洛斯塔夫才開始嗅到惟一的一點煙塵,可是風似乎又把它吹跑了。”

新鮮空氣實在使我感到頭暈目眩。

“你們這裏有內燃機汽車嗎?”我問道,“讓我呼吸幾個小時也好。”

“現在不是時候。不過,我可以幫你去找一部載重汽車。”

我們找到了載重汽車的司機。我偷偷塞給他一張五美元的鈔票。於是,我得以在汽車排氣管口呼吸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使我的精力得到了恢複,又能夠和人家長談了。

離開弗拉洛斯塔夫,最高興的當然要數我了,我的下一站就是洛杉磯。當我走出飛機的時候,我在充滿煙霧的空氣中深深地吸了一口長氣。這時,我的眼睛溢出水了,噴嚏也呼之欲出,我有一種重新為人的感覺。

我下班後想美美地睡上一覺,可隔壁宴會的聲音吵得我無法入睡。我一怒之下,衝進隔壁,卻發現為首者正是我的頂頭上司,一場橫禍正等著我。

橫禍

——[俄國]契訶夫

一陣困意襲擊了我,我決定下班後回家睡覺。

下班後,我草草地吃過飯,回到家躺在床上,小聲說:“在這個世界上生活真是好啊,好舒服,好開心!……”

我不住地微笑,伸懶腰,在床上舒舒服服地躺著,好比曬太陽的貓。我閉上眼睛,開始睡覺。我閉著的眼睛裏仿佛有些螞蟻爬來爬去。還有一團霧在旋轉,有些翅膀在扇動,一些白毛從我腦袋裏飛出去,騰上天空……天上不斷飄下來一團一團棉花,有些好像飄進了我的腦子裏,拉不開,拽不走。那團霧裏有些小人東奔西跑。他們跑一陣,轉來轉去,隱到霧的後麵,消失了。等到最後一個小人不見了,睡神的工作大功告成,我卻打個冷戰,驚醒了。

“伊凡·奧西培奇,你過來!”不知什麼地方有人大叫一聲。

我睜開眼睛。隔壁房間裏有腳步聲,有開酒瓶的聲音。我在床上翻個身,拉起被子來蒙上頭。

“我愛過您啊,現在也許還愛您……”隔壁房間裏有個男中音不陰不陽地唱著。

“您這兒應該擺設一架鋼琴。”另一個聲音大聲道。

“這些混蛋,”我嘟噥說,“不讓人睡覺!”

那邊又開酒瓶,盤盞叮叮當當地響起來。有人邁步走路,靴子後跟上的馬刺發出聲響。房門砰的一聲關上。

“季莫費依,麻利點,趕快,燒好茶炊!老兄!另外還得拿菜碟來!怎麼樣,諸位先生?咱們按基督徒的規矩辦事吧,每人隻需一小杯,噢,羊蹄小姐、蜻蜓小姐,你們行行好吧!”

酒宴在隔壁房間裏開始了。我把頭埋到枕頭底下去。

“季莫費依,如來了個高身量的金發男人,穿著熊皮大衣,你就把他領到這兒……”

我啐口唾沫,跳起來,敲幾下牆。隔壁房間裏就靜下來。我又閉上眼睛。於是螞蟻爬來爬去,還有白毛、棉花……可是,過幾分鍾,他們又大聲吼叫了。

“先生們!”我用懇求的口氣喊道,“這太不像話了!我求求你們!我有病,要睡覺。”

“你睡你的覺,關我們什麼事?你身體不舒服,那就該出外去找大夫!‘騎士的愛情和榮譽啊……’”男中音又不陰不陽唱起來。

“這多麼愚蠢!”我說,“愚蠢極了!簡直下流。”

“少說廢話!”一個蒼老的聲音隔牆響起來。

“莫名其妙,居然跑出發號施令的人來了!好一個大人物!可您到底是什麼人?”

“少說廢話!”

“你這個魯夫,灌飽了白酒,就哇哇地嚷!”

“少說廢話!”蒼老沙啞的聲音重複了十來回。

我在床上不住翻身。我想到那些閑散的浪子害得我不能睡覺,怒火就漸漸地升上來……那邊開始跳舞了……

“如果你們還這樣胡鬧的話,”我叫道,氣憤得上氣不接下氣,“那我就打發人去叫警察來!”

“少說廢話!”蒼老的聲音又一次叫道。

我忍無可忍,瘋了似地闖進隔壁房間裏去。我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達到我的目的。

隻見那些人圍著桌子正狂呼亂叫,他們的眼睛像龍蝦似地突出。房間深處的長沙發上,有個禿頂的小老頭半倚半躺著。一個金發妓女把頭靠在他胸脯上。他瞧著我旁邊的那麵牆,扯開破鑼般的嗓子喊著。

“少說廢話!”

我振了振精神,就要破口大罵。誰知,我仔細一看,嚇了我一大跳,原來那個禿頂老頭就是我公司的經理。一刹那間,我的睡意、我的憤怒、我的高傲,一齊從我身上飛掉了。我從隔壁房間裏跑出來。

足足有一個月之久,經理看也不看我一眼,一句話也不對我說。我們互相躲避。一個月後,他側著身子走到我桌子跟前,低下頭,瞧著地板,說:

“我……我原先以為你會有自知之明的,但現在我改變了看法,我承認我看錯你了。嗯……您不用激動,您甚至可以坐著。我認為,我們兩個人不能再在一起共事了。您在布爾狄興公寓裏的那種舉動……使我的侄女受到驚嚇。您明白嗎?那麼,把您的工作移交給伊凡·尼基契奇吧!”

然後,他抬起頭,從我身邊走開了……

我就這樣被人掃地出門了。

丈母娘怪女婿對女兒不好,女婿極力爭辯,正難分難解之時,女兒突然出現並站在母親一邊。

丈母娘——辯護律師

——[俄國]契訶夫

今天是米舍利·普濟列夫和麗莎·瑪姆尼娜結婚一個月的日子。天氣很棒,米舍利喝過早咖啡,抬眼尋找帽子,正打算悄悄溜出門去上班,這時候丈母娘走進書房找他來了。

“米舍利,您等一下,我有話對您說。”她說,“別皺眉頭,我的朋友……我知道,女婿都不愛跟丈母娘談話,但是,我們之間相處得挺好。我們都是聰明人……我們有許多共同之處……對吧?”

丈母娘和女婿在長沙發上坐下。

“您有什麼吩咐,尊敬的母親大人?”

“您是個聰明人,米舍利,非常聰明,這一點我承認……我希望我們能相互了解。我早就想跟您談一談了,我的孩子……請您坦白地告訴我,看在一切神聖事物的麵上,您要把我的女兒怎麼樣?”

女婿瞪大了眼睛。

“怎麼說呢?我知道科學是好東西,沒有文學也不行……但這件事不必太認真。一個女人有文化修養當然挺好……我自己也是受過教育的,我理解……不過,我的天使,這件事不必太認真。”

“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

“我不明白您為什麼這樣對待我的麗莎!您娶了她,可您真的把她當做您的妻子、伴侶嗎?她是您的犧牲品!科學啦、書籍啦、各種各樣的理論……全都是非常好的東西,可是,我的朋友,您別忘了,她是我的女兒!我不允許您對她這樣!她是我身上的一塊肉!您在要她的命!她跟您結婚還不到一個月,就瘦得像根劈柴棍兒了!她在您這兒整天坐著看書,讀那些愚蠢的雜誌,抄寫什麼文字材料!難道這是女人幹的事嗎?您不帶她出門,不讓她過豐富的生活!在您家,她不跟人來往,不跳舞!簡直沒法相信!結婚以來她沒有赴過一次舞會!一次也沒有!”

“不錯,她是沒赴過任何舞會,但這不能怨我,是她不願去,您可以跟她溝通一下您就會知道,她對您的那些舞會啦、跳舞啦是個什麼看法了。恰恰相反,她對您的無所事事很反感!至於她整天讀書和工作,請您相信,在這件事上,我沒有強迫她,那是她自願做的,而我隻是越來越愛她!恕我向您告辭了,並請您從今以後別再管我們倆的事。麗莎如果需要對我說什麼話,她自己會說的……”

“您真的這樣認為?難道您看不見她變得又溫馴又沉默?愛情捆住了她的舌頭,要不是有我,您怕早給她套上籠頭了。您是個暴君,專製國王!請您從今天起改變您的行為!”

“我不要聽……”

“不要聽?那算什麼?那說明您理解,如果我不從我女兒角度出發,我才不來跟您談哩!我可憐她!是她求我來跟您談的!”

“您這是在撒謊……這是撒謊,您不能否認……”

“撒謊?那您就瞧瞧吧,自以為是的東西!”

丈母娘一躍而起,把門柄一拉,房門大開。米舍利看見他的麗莎站在門口,兩手揉搓著,正在不停地哭泣。她那漂亮的小臉蛋兒上滿是淚痕。米舍利一步跳到她跟前。

“你聽見你母親跟我說什麼了吧?去告訴她,這一切是她在撒謊。”

“媽媽……媽媽說的是真話,”麗莎邊哭邊說,“這種日子我過夠了!我在受罪……”

“什麼?真的是這樣……不過你為什麼不自己對我說呢?”

“我……我……你會因此大發脾氣的……”

“可是你自己經常談起你反對無所事事呀!你說,你正是因為我的觀點才愛我,你對那種無所事事的人深惡痛絕,我非常讚賞你這一點,結婚以前你一直鄙視和憎恨那種空虛的生活!你如何解釋你現在的變化呢?”

“那時我害怕你不娶我,所以……親愛的米舍利!咱們今天上瑪麗婭·彼得羅夫娜家去赴宴吧!……”麗莎說著撲在米舍利胸前。

“您看見了!我說的是真話吧?”丈母娘說罷,便趾高氣揚地走出了書房。

“哎,你怎麼這麼傻!”米舍利低聲道。

“你在說誰傻?”麗莎問。

“我在說認錯人的人傻。”

珞莎麗·白呂唐被東家瓦郎博夫婦以殺死兩個孩子的罪名告上法庭。法庭上,珞莎麗·白呂唐陳述了自己的罪行,最終,珞莎麗·白呂唐被無罪釋放。

無罪的女傭

——[法國]莫泊桑

珞莎麗·白呂唐是一個女傭,在莽台村瓦郎博家幹雜活。她在東家毫無察覺下成了懷孕的婦人,並且在一天夜晚,她在她所住的房間裏麵把小孩生了下來,隨後又將小孩弄死,埋在園子裏。

這種事情對女傭而言本屬於常事,但有一件事情卻不能輕易放過去,原來那次在這個女傭的臥房裏所進行的檢查,竟發現了一套完整的嬰孩衣服。這些東西卻是珞莎麗本人花了三個月的夜工,親手剪裁縫紉的。她當時因為這種長時間的工作,用了抵押品購買蠟燭,現在那賣蠟燭的雜貨店的老板,也到庭證明了此事。並且還調查到本村的那個接生婆,曾因知道她的情形,已經給了她一切的指導和一切的經驗上的勸告,以備那件事在一種不及求助的情況下應急。此外,這個接生婆還在巴昔村給這個叫白呂唐的女子找了一個位子,她早就料到了東家會停止她的工作,因為瓦郎博夫婦對於道德要求一向很嚴。

這兩夫婦也都到了庭,他們是外省式的小資產階級。他們憤憤地攻擊這個玷汙了他們房子的賤人,竟然想不等到法庭裁判就將她問斬,並且以他們所處的舉發者地位的口吻,用憎恨的陳述來使她屈服。

珞莎麗·白呂唐算是下諾爾曼第漂亮的女子,也有一些學識。此時,她哭得梨花帶雨,並且什麼問話也不回答。

因為一切的事實,都證明了她早願意保留和撫育她的孩子,由此大家便認為她不是在一種失望而發狂的時節做出了這種野蠻行為。

那庭長又費了一番心力勸她說話,以取得口供。他用一種極和藹的態度感動她,讓她明白他們法庭之所以這樣做,絕不想置她於死地,而且還能給她伸冤。

她這才決意把一切都說出來。

那庭長說道:“這就對了!請您先把那嬰孩的父親是誰告訴我們。”

在這庭長未曾說這句話以前,她一直極力遮掩著這一層。這時她忽然瞧著她那兩個剛才正帶著激怒來控告她的東家,大聲回答道:

“就是約瑟先生,瓦郎博先生的侄子。”

瓦郎博夫婦聞言大吃一驚,情不自禁地跳了起來:“這不可能!她說謊!這是一個無廉恥的女人!”

那庭長止住了他們的狂叫,接著又問道:“繼續說呀,我央求您,並且請您告訴我們這件事的過程是怎樣的。”

於是女傭放開膽子,在這幾個一直被她當做仇敵和執拗的審判官看待的嚴酷的男人們跟前,放開了她那顆久受拘束的心,那顆寂寞而被搗碎的可憐的心,傾吐她的傷感,她真的下定決心把一切都公布於眾:

“對呀,就是約瑟·瓦郎博先生,當他去年告假回來的時節。”

“他是做什麼的?”

“他是個炮兵上士,先生。他夏季裏來這裏住了兩個月。我,我那時什麼想法也沒有。最初他開始注意我,隨後又向我說些殷勤的話,又經常巴結我。在我,我聽其自然,先生。他對我說,我長得非常漂亮,十分中他的意……在我,他也中我的意,確實中我的意……您要我怎樣呢?一個人聽見這類的話,當這個人是孤單的,她會被這些話感動的。我是孤單的,在世界上,先生……我的煩惱,竟沒有一個人可以告訴……我沒有父親了,沒有母親了,也沒有兄弟姐妹,我一個親人也沒有,所以當他與我親切交談的時候,就使我拿他當做一個回家的弟兄。並且隨後,有一天晚上,他要求我同他到河邊走走,使我們可以高聲說話而不驚動別人,我便去了,我……我知道什麼呢?我知道以後的事嗎?……他把我攔腰抱住了……說句確實的話,我沒有這個想法……我沒有能夠……那時節天氣盡管好,可我想放聲大哭……滿天的月光……我沒有能夠……沒有,我向您發誓……我沒有能夠……他便照他所要做的做了……這件事玩了三個星期,當他住在家裏的時節……我可以跟他走到天盡頭……他卻動身去了……我那時不知道我已經懷孕,一直到一個月以後,我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