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 國秘密故事(2 / 3)

他們都向門外看去,雨下得更大了。一個穿著橡膠披風的男人正穿過空蕩蕩的廣場到咖啡店去。她繞到右邊。她想她是否可以沿著屋簷下麵走過去。這時,有人從後麵給她打開了一把傘。這是照料他們房間的女侍者。

“太太,要注意,不要讓雨淋著。”她微笑著,講的是意大利語。不用說,是老板派她來的。

她在女侍者的陪同下,走到他們窗子下麵。桌子在那裏給雨水衝洗得綠閃閃的,可是貓不見了。她突然很失望。女侍者望著她。

“您在尋找什麼?”

“剛才那隻貓。”美國婦女說。

“貓?”

“是的,可它現在卻不在了。”

“貓?”女侍者笑了,“雨中的貓?”

“對,”她說,“在桌子底下。”又說,“啊,我太想要它了。想要隻小貓。”

她說英語時,女侍者繃著臉。

“回吧,太太,”她說,“我們該進去了,否則您會淋濕的。”

“那好吧。”美國婦女說。

她們順著礫石路往回走,進了門,女侍者在門外合了傘。

當繞過櫃台時,旅店老板又一次表示了自己的恭敬。她內心感到這是小事,也是麻煩事。老板使她覺得這事雖小,卻實在是挺重要的。她一時感到這簡直太重要了。她走上樓梯,開了房門。喬治還在床上看書。

“那隻貓呢?”他放下書問道。

“跑了。”

“跑了?往哪兒跑了?”他目光從書本上移開。

她坐在床上。

“我十分想擁有這隻貓,”她說,“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想要它。我要那隻可憐的小貓。讓一隻可憐的小貓在雨中淋著我可受不了。”

喬治繼續看書。

她起身,坐在梳妝台的鏡子麵前,用手鏡照著自己,端詳著側麵,先看一邊,再看一邊,然後細看頭部和脖子後麵。

“我把頭發留起來,你說好不好?”她問他,又看著側麵。

喬治抬起頭來,看見她脖子後麵剪得短短的像個男孩。

“這個樣子挺不錯的,我很喜歡。”

“這個樣,我可煩死了。”她說,“像個男孩,我可煩死了。”

喬治換了個姿勢。她開始講話以來,他目光一直沒離開她。

“你看上去十分美麗。”他說。

她把鏡子放在梳妝台上,走到窗口往外看。天漸漸黑了。

“我要把頭發往後梳,又緊又滑,在後麵打個大結子,我能感覺到。”她說,“我要隻貓坐在我懷裏,我摸摸它,它就喵喵地叫。”

“是嗎?”喬治在床上說。

“我吃飯時要用自己的銀器,我要蠟燭,我要把它點燃,我要在鏡子前麵捋頭發,我要一隻小貓。另外,我要為自己添置幾件新外套。”

“好了,不要說下去了,還是看看書吧!”喬治說,他又去看書了。

他的妻子又望向窗外。天很黑了,雨水仍不停地打在棕櫚樹上。

“無論如何我要一隻貓。”她說,“現在我就要一隻貓。如果我不能有長頭發或什麼好玩的,我能有隻貓也挺不錯。”

喬治沒聽到,他正在專心看他的書。廣場上的燈開始亮起來。

有人敲門。

“進來。”喬治說,他放下書本,抬起頭來。

門口站著女侍者。她貼身緊抱著一隻龜紋的大花貓。貓從她身上跳下來。

“打擾你們了,”她說,“老板叫我把這隻貓給太太送過來。”

卡西迪太太每次遭丈夫痛打後,都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禮物,而且夫妻關係更勝從前。這種生活讓從沒挨過丈夫打的芬克太太十分羨慕。她決定效仿,但結果卻令芬克太太傷心不已。

一個悲劇

——[美國]傑克·倫敦

故事發生在哈萊姆區,芬克太太來到一樓卡西迪太太家閑聊。

“你看美不美?”卡西迪太太說。

她得意洋洋地轉過臉來讓芬克太太瞧。芬克太太嚇了一跳,隻見卡西迪太太一隻眼睛已睜不開了,周圍一大圈青紫;嘴唇開了個口子,還有點淌血;頸項兩邊都有紅紅的手指印。

“啊!你的丈夫怎麼能這樣對待你,我的丈夫從不這樣。”芬克太太說,不讓羨慕之情外露。

“要是我的丈夫一星期不打我一次,我會很難受。”卡西迪太太宣稱,“他打我是因為心中有我,你說是不是?不過這一次可打得不輕,我現在眼前還冒金星。不過這星期剩下來的幾天裏,他會成為城裏最討人喜歡的人。他要為此補償我,至少要買兩張戲票,因為我另一隻眼睛還能看戲。另外,他一定還會給我買一件綢襯衫。”

“可我認為這樣不好。”芬克太太得意地說,“我丈夫絕對是個大丈夫、真君子,決不會抬起手來打我。”

“好了,別唱高調了,瑪吉,”卡西迪太太一邊搽金縷梅止痛水,一邊笑著說,“你這是忌妒。你丈夫過於冷冰冰、慢吞吞,當然不會打你。他回到家裏隻會在一旁坐著,手裏拿著份報紙做體操——是不是這麼回事?”

“我先生回到家確實要看看報,”芬克太太點頭承認,“不過他從來沒有打過我一下,隻在讀報中享受,這我承認。”

卡西迪太太像一個心滿意足的幸福主婦似地笑了。她帶著科尼莉亞現寶的神情,拉開和服式晨衣的領口,顯示出另一處秘而不宣的傷痕:醬紫色的一大片,邊緣呈橄欖色和橙紅色。

芬克太太敗下陣來,眼神變得黯淡下來,對卡西迪太太既忌妒又欽佩。一年以前,她同卡西迪太太都還是獨身,她倆是城裏一家紙箱廠的一對要好的朋友。現在她同她的先生正好住在卡西迪太太同她的先生的頭頂上的一層套房,因此她不好跟卡西迪太太裝模作樣。

“當你丈夫打你的時候,你感覺痛嗎?”芬克太太好奇地問。

“當然!”卡西迪太太發出一聲快樂的高叫。“可話又說回來了,你碰到過一座磚頭房子倒下來壓著你的事嗎?噢!對了,正是這麼一種感覺——就像他們正在將你從廢墟裏刨出來。傑克的一記左手拳意味著兩張日場戲票同一雙新牛津鞋,而他的右手拳,嗯,那就得到科尼島去玩一趟,加上半打網眼絲襪作為補償。”

“但是,他打你的理由是什麼?”芬克太太眼睛睜得大大地問道。

“傻瓜!”卡西迪太太疼愛地說,“說什麼理由,因為他喝醉了酒。通常是星期六夜裏。”

“可無論如何,你總得給他個由頭。”芬克太太不肯罷休。

“哪有什麼由頭,這麼說吧,我們不是夫妻嗎?傑克喝得醉醺醺地回來,而我又在家裏,不是嗎?他想發泄,不打我又能打誰?你說是吧?有時候是因為晚飯還沒有準備好,有時候是因為晚飯早已準備好。什麼原因傑克並不在乎。他隻不過是喝醉了,後來他記起他是結了婚的人,就跑回家來,打我一頓。每到星期六晚上,我都把家具挪開,特別是那些有棱有角的。這樣,當他動手的時候我不會磕破腦袋。他一記左手拳把我打得跌倒在地!有時候我倒地不起,他也就不再繼續了,不過,要是我覺得這個星期想到哪裏去玩玩,或者需要買件新衣服,我就跳起來讓他再打。昨天夜裏的情況就是這樣。傑克知道我想要一件黑色綢襯衫,想了一個月了,我以為單是一隻眼給打腫了不一定就能到手。你等著瞧,瑪吉,我跟你賭一塊冰淇淋,今天夜裏,我一定會擁有一件漂亮的黑色綢襯衫。”

芬克太太一下子陷入沉思。

“我家馬蒂從來不打我一下。”她說,“正如你剛才所言,他一下班就悶聲不響地回家,一句話也不說。他從來不帶我上街逛逛,在家裏老是坐在椅子裏消磨時間。他也買東西給我,但是每次總是悶悶不樂的,因此我也不稀罕那些東西。”

卡西迪太太伸出一隻胳膊抱住她的好朋友。

“我很同情!”她說,“可是,不是人人都能找到一個像傑克那樣的丈夫。假如大家都像他,婚姻就無缺憾了。你聽說過那些心懷不滿的妻子吧?她們缺的就是一個男人回到家裏,每星期踢斷她一根肋骨,然後用接吻和巧克力奶油冰淇淋來補償。這樣的生活才是她們需要的。我要的是一個有主人派頭的男人,喝醉了揍你一頓,沒有喝醉抱你一陣。我從不想與那種沒有魅力的男人交往。”

芬克太太歎了口氣。

正在這時,門突然被打開,緊接著一陣響動在過道傳來,是卡西迪先生回來了,隻見他兩隻胳膊都夾著包裹。瑪米飛身向前吊住他的脖子。她那隻完好無損的眼睛裏閃爍著愛情的光芒,與那個被追求她的人打昏並拖到茅屋裏來的毛利女郎醒過來時眼中閃爍的光毫無二致。

“噢,親愛的!”卡西迪先生高聲大叫。他丟開包裹,用力地抱著她舉了起來。“我買了巴納姆—貝利劇場的票;如果你打開那個有繩子的包裹,你一定會發現那件綢襯衫——哦,晚上好,芬克太太——我才見到你,對不起。老馬蒂近來好嗎?”

“他近來不錯,噢,謝謝你的問候。”芬克太太說,“我得上樓去了,馬蒂快回來吃晚飯了。明天我將你要的花樣帶下來給你,瑪米。”

芬克太太上樓來到自己的房間,傷心地哭了起來。這是一種說不出什麼名堂的哭泣,這種哭泣隻有女人才懂,沒有什麼特殊原因,隻會讓人覺得滑稽可笑。這是女人傷心時短暫而絕望的哭泣。難道他對她根本不關心?他們從不拌嘴,他回到家裏就懶洋洋地東靠靠,西靠靠,一副憂鬱、痛苦的樣子,他倒是個蠻不錯的供應商,可是他忽略了生活中的香料,無法使生活變得有滋有味。

芬克太太感覺生活中的船要停泊了,好沒意思,她的船長的活動範圍介於葡萄幹布丁和吊床之間。他要是時不時走過來拍拍船幫或者在後甲板上頓頓腳該多好!她多麼希望有一次開心的航行,在快樂島的幾處港口逗留。而現在,她的這個美好願望看來是無法實現了。她同她的練拳對手在平平淡淡的若幹回合中,沒留下一處傷痕可以給人看,她厭煩透了。在這方麵,她一度痛恨過瑪米。看那瑪米,時時帶著傷口和青腫——禮物和接吻是她的止痛藥膏——同她那好鬥的、粗暴的、可愛的伴侶正進行著一次難忘的開心的航行。

芬克先生七點鍾回家。他恨透了家務事,也不喜歡在安樂舒適的家門以外閑逛。他是坐有軌電車上下班的人,他是吞食了獵物的蟒蛇,他是倒下來就躺在那兒不動的大樹。

“晚飯怎麼樣?合不合口味?”芬克太太問馬蒂。

“唔!不錯,很好吃。”芬克先生咕噥了一聲。

吃過晚飯,馬蒂單穿著襪子,找了張報紙,坐在那裏看。

起來吧,新時代的但丁,為我歌唱地獄裏最安全的角落,好讓那光穿襪子坐在屋內的先生有個好去處。耐心的姊妹們由於親屬關係或者責任心通常會無任何怨言,不管他的襪子是絲的、棉紗的、萊爾線的,還是羊毛的,難道除了一言不發,就不能寫出新的一章?

第二天是勞動節,卡西迪先生和芬克先生一整天不要上班。工人們得意洋洋地參加遊行,或者聚在一起取樂。

芬克太太一早就把花樣給卡西迪太太送過來了。瑪米已經穿上了新的綢襯衣,連她那隻挨了打的眼睛都勉為其難地放射著節日的光芒。傑克的懺悔是慷慨大方的,他們已經訂了美妙的計劃,包括逛公園、野餐、喝比爾森啤酒。

芬克太太是充滿複雜的心情回到自己房間的。瑪米是多麼幸福,雖然這種幸福使她傷痕累累,但也是有補償的。這種幸福能讓瑪米一人獨享嗎?馬蒂·芬克同傑克·卡西迪肯定不相上下,難道他妻子就永遠不挨揍也得不到愛撫嗎?芬克太太突然想到一個讓她自己都感到窒息的主意。她要讓瑪米瞧瞧,她的丈夫也會動拳頭,事後說不定比傑克更為情意綿綿。

對芬克一家來說,勞動節過得同平時的假日一樣正常。廚房裏的洗衣槽裏,兩個星期的髒衣服已經浸泡了一夜。芬克先生單穿著襪子坐著看報。難道勞動節就是在勞動中過去嗎?

妒火在芬克太太的心中升高,而升得更高的是一個大膽的決定。如果她的先生想揍她——如果他一直不想表明自己是個男子漢大丈夫,有他的特權,不想表明對夫妻關係的興趣,她就得刺激他盡他的本分。

芬克先生點著煙鬥,用穿著襪的腳趾輕輕地擦著另外一隻腳的腳踝。他很滿意目前這種生活狀態,就像一塊未溶化的羊油嵌在布丁裏麵,這就是他的平穩的極樂世界——舒舒服服地坐著,從報紙了解外麵精彩的世界,耳聽妻子洗衣服時肥皂水的濺潑聲,聞著已收拾進去的早餐和即將擺出來的午餐的美味。他滿意極了,他心裏又怎麼會冒出打老婆的念頭。

芬克太太開了熱水龍頭,將搓衣板插進洗衣槽。這時,卡西迪太太開心的笑聲傳了過來。這笑聲像是一種嘲弄,是向樓上從未挨過揍的新娘賣弄自己的幸福。芬克太太該采取行動了。

她突然像個潑婦似地轉向那個看報的人。

“你這遊手好閑的懶鬼,”她大叫道,“我整天不休息,忙得焦頭爛額來服侍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你到底是人還是離不開廚房的狗?”

馬蒂驚愕地抬起頭,一時間他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芬克太太怕他不會動手,因為還沒有惹得他上火,就跳上前去,朝他臉上狠狠地一拳,同時對他感到一陣熱愛,那是她好些時日都沒有感到的。“你站起來,馬蒂·芬克,拿出你的魄力!”啊,她想就要感到他拳頭的分量了,隻為了表示他關心她,隻為他心中還有她。

芬克先生跳了起來,因為瑪吉另一隻手猛地一揮擊中他的下巴。在這可怕而又幸福的時刻,她閉上了雙眼,等候他的回擊,快來吧!她念著他的名字,她向盼望中的一擊迎過去,為這一擊她等得好辛苦。

在下麵一層的套房裏,卡西迪先生正滿臉愧色地替瑪米的那隻眼睛搽粉,準備出遊。從樓上傳來女人的洪亮的聲音,毫無疑問是家庭衝突發出來的聲音。

“馬蒂同瑪吉在吵架?”卡西迪先生猜測。“想不到他們也來這一手。我要不要跑上去,問他們要不要紗布卷兒?”

卡西迪太太一隻眼珠亮得像鑽石,另一隻至少像漿糊。

“哦!哦!”卡西迪太太突如其來地含含糊糊地應著,“噢,你先別去,讓我——讓我先去看個明白。”

她快步登樓。她的腳才踏上上一層樓房的過道,芬克太太就從廚房門口猛地奔了過來。

“啊,瑪吉,”卡西迪太太壓低嗓音愉快地叫道,“怎麼?他打你了?啊,他打你了?”

芬克太太奔過來,臉貼著好友的肩膀,傷心地哭泣。

卡西迪太太捧著瑪吉的臉,輕輕地抬了起來,看見她滿臉淚痕,紅一陣,白一陣,可是在她那又白又紅、帶著雀斑的柔軟的漂亮臉蛋上卻找不到被打的痕跡。

“告訴我,瑪吉,”瑪米求她,“讓我進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打你了嗎?他怎麼動的手?”

芬克太太的臉又一次失望地埋到她好友的懷裏。

“求求你,看在上帝的麵上,不要進去。”她哭泣道,“不要告訴任何人,更不要聲張。他沒有打我,一下都沒有,他——他在,啊,上帝,他正在洗那堆髒衣服。”

米佳·庫爾達羅夫深夜闖進父母家,神情亢奮。全家人十分震驚,米佳把一份報道自己發生交通事故的報紙交給了父親。

出名

——[俄國]契訶夫

夜裏12點鍾,米佳·庫爾達羅夫疾風般地衝進父母的住宅,轉眼間跑遍了每個房間,神情十分激動。那時父母已經上床休息了,妹妹還躺在被窩裏讀著一本小說的最後一頁,幾個上中學的弟弟也已經睡著了。

“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雙親驚奇地問道,“告訴我,孩子,你怎麼了?”

“噢,先別問!我怎麼也沒料到!沒有,我怎麼也沒料到呀!這……這像做夢一般,太出人意料了。”

米佳哈哈大笑起來,坐到安樂椅上,他興奮得站也站不穩了。

“這怎麼可能?你們想像不到!”

妹妹跳下床來,把一條被子披在身上,走到哥哥跟前。幾個弟弟也醒了。

“發生了什麼事?你臉色不好呀!”母親又一次關心地問道。

“我沒什麼,真讓人高興,好媽媽!要知道,現在整個俄羅斯都知道我了!真的!以前隻有你們知道這世界上有個十四等文官米佳·庫爾達羅夫,而現在呢,整個俄羅斯都知道了!好媽媽!哦,太不可思議了!”

米佳跳起身來,又跑遍了每個房間,然後又坐下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給我們說清楚吧!”

“你們不問世事,從來不看報紙,也不注意眾所周知的事情,可是報紙上有那麼絕妙的東西啊!隻要有什麼事情發生,馬上就會公諸於世,什麼也瞞不住。我是多麼幸福啊!啊,上帝呀!原先隻有知名人士上報、出名,而現在我也上報了,我出名了!”

“你說什麼?在什麼報紙上?”

父親臉色變得蒼白起來。母親望著聖像,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弟弟們跳下床來,都穿著一個式樣的短睡衣,走到哥哥跟前。

“不錯!報導我!現在整個俄羅斯都知道我了!您,好媽媽,把這份報紙收起來作個紀念吧!沒事拿出來讀讀。你們請看!”

說著米佳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報紙,遞給父親,用指頭戳戳藍鉛筆畫過圈的地方。

“看一看吧!”

父親戴上眼鏡。

“快點呀!”

母親望著聖像,又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父親咳嗽了聲,念起來:

“12 月 29 日晚上 11 點鍾, 十四等文官米佳 · 庫爾達羅夫……”

“聽見了嗎?我出名了,快,不要停下來,接著念。”

“……十四等文官米佳·庫爾達羅夫走出坐落在小勃龍納亞街的科茲欣啤酒館時,已醉得不成樣子……”

“我這是和謝緬·彼得羅維奇在一塊……一切細節都寫到了!接著念吧!念下去!聽著!”

“他已走不穩路了,突然,他跌倒了,正倒在停於該處的一位馬車夫的馬蹄子底下,馬車夫是尤赫諸夫斯基縣杜雷基納村的一個農夫。受驚的馬從庫爾達羅夫的身上跳過去,拖著的雪橇從他身上輾了過去,車上麵坐著莫斯科的二等商人斯捷潘·魯科夫。馬在大街上狂奔,但終於被幾個看管院子的人攔住了。起初庫爾達羅夫人事不省,被送至警察局,醫生給他作了檢查,說他的後腦勺受到撞擊……”

“那是碰在車轅上所造成的。好爸爸。別停下來,繼續念!”

“……他後腦勺受的撞擊係輕度的震蕩。警察對事件的發生經過作了記錄。受傷者已予以治療……”

“他們叫我用涼水冷敷後腦勺。沒有了吧?對,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現在全俄羅斯都傳開了!快拿過來!”

米佳接過報紙,鄭重疊好,放進了口袋。

“我得讓馬卡羅夫看看去,還要給伊麗尼茨基一家人看看,還有娜塔莉婭·伊萬諾夫娜、阿尼西姆·瓦西利伊奇,我都要讓他們知道,我去了,回頭見!”

米佳戴上別著帽徽的製帽,又興奮地、疾風般地衝出了家門。

由於劇中主角突然發病,我被迫臨時上場。舞台上,我與另一主角配合得一團糟,卻贏得了觀眾雷鳴般的掌聲。

第一次登台演出

——[前蘇聯]H·伊薩耶夫

一位在本世紀非常有名的戲劇演員講述了自己第一次登台演出的過程。

“我初次登台演出是在外省,當然,那個劇的名字我現在已經忘記了。劇本是我們劇院老板的弟弟寫的。

“在劇中,我扮演一個小角色。我整個的戲就是走進商人梅爾盧佐夫家的客廳並且說:‘先生,普羅科普·普羅科普耶維奇來了。’梅爾盧佐夫回答說:‘請。’接著,我就出戲了,上場的該是悲劇演員藻霍夫,他扮演梅爾盧佐夫的一個股東。

“我的那句台詞已被我背得滾瓜爛熟了。演出前一整天,我都在田野裏向大自然尋找靈感。演出開始了,我邁著發抖的腳步來到前台,我小聲說:‘先生,普羅科普·普羅科普耶維奇來了!’梅爾盧佐夫說:‘請。’我轉過身,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來到後台的。剛到後台一下子就倒在助理導演的身上了。可他嚴肅而明明白白地對我說:‘喂,老弟,你聽好,悲劇演員藻霍夫,就是你剛才報告說他來了的梅爾盧佐夫的那個股東生病了……你瞧,他睡得像死人一樣。現在隻有一個應變辦法,剛才你在台上講的話反正觀眾誰也沒聽見,你告訴梅爾盧佐夫說,你來了……他懂!’

“助理導演不由我說什麼,就把我推向前台。我又出現在梅爾盧佐夫的客廳裏。我走近茶炊,恭恭敬敬地說:‘先生,我是普羅科普·普羅科普耶維奇,我來了。’接著傻乎乎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場內一片寂靜。誰也沒有看出什麼破綻。梅爾盧佐夫非常焦急,他猛然站起來在舞台上走圈子,兩眼發出炯炯光芒。他大聲喊叫,因為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該如何做。

“然後,他走到我身邊,氣憤的臉都抽搐了。他問:‘喂,怎麼樣?和我合夥買條貨輪?’

“他那副要吃人的樣子令我非常害怕,我又怎能不跟他‘合作’?我嚇得臉色蒼白,手裏的茶杯也掉在地上了,我趕緊站起來說:‘好!’

“梅爾盧佐夫聽後一下坐到椅子上,好像挨了一顆子彈似的。本來第一幕結尾和整個第二幕他都要勸我同他合夥買貨輪,而我本應不同意這種作法,直至最後,我都要拒絕他。我現在突然表示同意,梅爾盧佐夫簡直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他的妻子、正劇演員基爾金娜想贏得時間挽回局麵,便介紹我同他們的女兒娜斯堅卡認識。我早對娜斯堅卡一見鍾情,因此,趁這個千載難逢的機遇我把椅子靠攏她身邊。

“這時候梅爾盧佐夫鎮靜下來了,他建議沿伏爾加河往下遊走。我當然沒有意見,表示同意。梅爾盧佐夫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去了。因為戲劇的主要衝突是梅爾盧佐夫要乘剛買的輪船沿伏爾加河往下遊走,而我,即普羅科普·普羅科普耶維奇卻與他意見相反,堅持要往上遊去。

“現在我把梅爾盧佐夫要和我絕交的主要王牌無情地打掉了,他現在真的是毫無辦法了。在這難堪的寂靜中,我在想對娜斯堅卡說什麼話好呢。但是她的母親搶在我的前麵了。

“她說:‘普羅科普·普羅科普耶維奇,您看,娜斯堅卡長得那麼漂亮,做一個未婚妻該有多好……’

“我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幕落。

“在後台,梅爾盧佐夫走到我跟前,狠狠提起我的西服領子說:‘你信不信,如果你再講話,我會掐死你。’

“當第二場開始的時候,梅爾盧佐夫悲痛地告訴觀眾,剛買的船在離薩拉托夫不遠的地方沉沒了,他也因此破產了。全場觀眾看著我,期望我講兩句關於我的生意的事,可是我什麼也沒有說。

“梅爾盧佐夫來到妻子和女兒跟前,又向她們重說了一遍剛才向觀眾說過的關於輪船沉沒的話。以後的劇情是:梅爾盧佐夫的妻子回娘家了,他女兒——娜斯堅卡進了修道院,而破了產的梅爾盧佐夫淪為乞丐到處流浪。這時,我突然感到,舞台上就剩下我一個人了,舞台後麵也沒人了。

“我麵色蒼白,站起來離開茶炊,神情淒慘地向觀眾伸出一隻手,用顫抖的聲音問道:‘先生們!現在我該怎麼辦呢?’

“台下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幕落。

“第二天,當地的省報寫道:我們欣喜地發現一個悲劇天才在昨天的演出中初露鋒芒。這講的就是我。”

列寧讓值班秘書送來一份農業人民委員會委員的名單,卻說成“我要農業人民委員會的全體委員”。於是秘書給各位委員打電話,等急了的列寧把秘書長叫了進去,知道原因後,承認了錯誤。

錯誤

——[前蘇聯]左琴科

一天,列寧在克裏姆林宮辦公,他想看一看農業人民委員會委員的名單,然後再增添幾名成員。

列寧按了一下鈴。秘書處一位值班女秘書進來了。

列寧對她說:

“我要農業人民委員會的全體委員。”

值班女秘書急急忙忙出去了,心裏很納悶。

因為昨天列寧剛和農業人民委員會的全體委員開過會,怎麼今天又要召集他們呢?

值班女秘書拿出名單,挨個兒打電話通知各位委員立即到列寧辦公室裏來。

委員很多,要給全體委員打通電話,至少要花費半個小時。

那位值班女秘書手忙腳亂,不停地撥電話。

十幾分鍾過去了。突然,值班室響了三下鈴聲,這是列寧請秘書長去辦公室。

秘書長弗季葉娃同誌趕緊走了進去。

列寧嚴厲地對她說:

“我真不明白,我要一份農業人民委員會委員的名單,已經過去十五分鍾了,名單還沒給我送來。你們秘書處的人到底在幹什麼?”

弗季葉娃同誌回到秘書處才弄清楚,原來出了個不愉快的誤會。值班女秘書沒把委員名單送給列寧,而正在通知全體委員來開會。

這時,值班女秘書才知道列寧要的是委員名單,而不是見委員本人,心裏十分懊惱,一下子就大聲哭了起來。她覺得自己出了這麼大的差錯,一定會受批評的。

弗季葉娃拿著一份名單進了辦公室。她笑著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列寧。

在她看來,當列寧知道這個喜劇性的誤會以後,一定也會覺得很可笑。

可是,她抬眼一看:列寧並沒有笑,他緊蹩眉頭,顯得很不滿意。

列寧若有所思,自言自語地道:

“我剛才說的那句話難道這麼不確切?……是的,我是這麼說的,‘我要農業人民委員會全體委員’……”

弗季葉娃同誌對列寧說:

“列寧同誌,請您原諒。我們的那位女秘書沒有經驗,她不久前才到這裏工作的。’”

列寧說:

“她做得很對,是我錯了,我沒有說清楚。這是我的錯誤。”

後來,弗季葉娃把列寧的話告訴了女秘書。我們這位年輕的女秘書聽說後,擦掉眼淚,破涕為笑。

她向秘書長說了過去的一件事情:

“去年,我在一個辦事處當打字員。有位首長說錯了一句話。您猜猜,他是怎麼處理的嗎?他把我狠狠地訓了一頓,說我打錯了字,還說要撤我的職。我覺得太委屈了,整整哭了一天一夜……剛才我哭得毫無道理,我不知道列寧這樣公正!”

弗季葉娃同誌說:

“不,這不僅是公正的問題,承認自己的錯誤而不委過於人,這是最高尚的品德,是最難能可貴的。不過,哭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在任何情況下都應該勇敢堅強。”

這時,得到通知的委員陸續到了。當他們知道白跑一趟時,心裏都不太高興。

其中一位委員說:

“我心裏不高興,並不是因為白跑了一趟,我遺憾的是今天看不到列寧了。”

其他委員的想法也都是如此。後來,委員們便各自回家了。

一個膽子奇大的女仆憑著過人的膽識為自己贏得了金錢和機會,但她因蒙騙了老太太的鬼魂,不但失去了到手的金子,還經常遭到丈夫的毒打。

鬼魂、少女和黃金

——[英國]艾·錢伯斯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模樣俊俏、膽子奇大的女仆。她在農莊服侍一位農莊主。一天晚上,農莊主和朋友們正喝著酒,發現啤酒喝完了。

“這好辦,”農莊主說道,“我那女仆會去酒館買幾瓶的。”

當晚是個漆黑之夜,無月無星,伸手不見五指。

“天這麼黑,你那女仆怎麼敢去?算了吧!”農莊主的朋友們說。

“什麼話,”農莊主答道,“她什麼也不怕,不管死的活的。”

女仆出了門去,不一會兒帶著酒回來了。於是農莊主的朋友議論紛紛,都說這事可真少見,像她這麼年輕的姑娘竟如此大膽。

“這對她來講,實在沒什麼,”農莊主說,“告訴你們,不管白天黑夜,沒有她不敢去的地方,她什麼也不怕,不管死的活的。”

當下他就以一個金基尼為賭注,說他的朋友中沒人能找出一件那女仆不敢去做的事來。

一位朋友應了這場賭,於是大家約定下星期同一天再見麵,那時就要讓這女仆去完成一項任務。

在這天還沒到來之前,應賭的那位朋友到教區牧師那兒借了教堂的鑰匙。接著他又用半個金基尼買通了年老的教堂執事,叫他躲在教堂的積骨堂中的棺材和白骨堆裏,等到那女仆到來時,好去嚇唬她。

這一天終於到了,農莊主和他的朋友們像往常那樣聚在一起了。

“來吧,我們的賭約可以開始了,”那位和他打賭的朋友說,“她不敢半夜裏獨自走進教堂,從積骨堂裏取回一塊頭蓋骨來。”

農莊主喚來女仆,吩咐她去積骨堂取一塊頭蓋骨回來。那女仆聽完後,什麼話也沒有說,轉身出去了,這使那些除了農莊主之外的人都大吃一驚。

少女進了教堂,朝積骨堂走去,心裏波瀾不驚。到了堂裏,她從死屍和白骨堆中揀了一塊頭蓋骨。

老教堂執事正躲在門後頭等著呢,這時他沉著嗓子吼道:“放下,那是我娘的頭蓋骨。”女仆鎮靜自若放下那塊頭蓋骨,又拾了另外一塊。

“那塊也不行,那是我爹的頭蓋骨。”執事呻吟著說。

姑娘又放下手中的頭蓋骨,揀起另一塊來,邊揀邊說,因為她已經耐不住性子了:

“是你爹的也好,你娘的也好,姐姐的也好,兄弟的也好,反正我得拿塊頭蓋骨走。”

說著她帶著那塊頭蓋骨走了出去,走到門口還隨手把門關上。

回到家裏,女仆把頭蓋骨往桌上一放說:

“主人,頭蓋骨我取回來了。”

“你取頭蓋骨時沒聽見別的特殊的聲音嗎?”打賭的那位朋友問。女仆答道:

“聽到過。有個傻乎乎的鬼魂衝著我直嚷嚷,‘放下,那是我娘的頭蓋骨。’‘那也不行,那是我爹的頭蓋骨。’而我直截了當地告訴它,是你爹的也好,是你娘的也好,或者是兄弟姐妹的也好,我一定要拿一塊頭蓋骨就是了,於是我拿了一塊,就是這塊。我走開的時候還把積骨堂的門關好。關門時我聽見鬼魂在裏麵像殺豬般的嚎叫。”

聽到這裏,打賭的那位朋友一躍而起,疾風般地衝了出去,他知道叫喊的是誰。不出所料,他打開積骨堂的門,就看見那老執事已經連驚帶嚇倒在地上昏死過去了。

農莊主把贏來的那枚金基尼作為賞錢給了那年輕女仆,以獎賞她的勇氣。

又過去了幾年,南邊的薩福克郡有位紳士的老母親去世了,並且已經下葬。但老太太卻不願意離世這麼早。她不斷在老家進進出出,三餐用飯時到得更勤。有時她全身顯現,有時隻露出一部分來,有時人們隻能看見刀叉從餐桌上升起,按照她雙手所應在的範圍在空中飛動。仆人們包括那個紳士被嚇得魂飛魄散,仆人們紛紛辭了工,剩下那紳士形隻影單,不知如何應付。

紳士聽人說起,在相隔幾個村子的諾福克郡有這麼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他趕緊趕著馬車到了那裏,將他母親以及鬼魂的事情原原本本述說了一番,問那女仆是否願意為他做工。

女仆對紳士說,她從不害怕所謂的鬼魂一類的東西,她根本不把它們放在心上。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她覺得這一點應該在她的工錢上有所考慮,紳士對此隻有高興的份兒,忙不迭地答應,用優厚的工錢雇了她,於是姑娘便同他一道坐著馬車去他家了。

女仆來到紳士家,第一件事就是為鬼魂留出一個用餐的位置,但她十分注意不把刀叉放在桌上,因為這是魂靈們所特別忌諱的。用餐時她總將蔬菜端給那鬼魂,還替鬼魂做各種事情,一句話,沒有把鬼魂當做魂靈一類,而是當做紳士的活生生的會呼吸的母親。

“給您胡椒粉,太太。”女仆邊說邊遞上胡椒瓶。“這是鹽,給您。”當她遞鹽碟子時又這樣說。

女仆的這種作法贏得了鬼魂的歡喜。事情就這麼進行著,沒有什麼變化。直到有一天,紳士有事去了倫敦,事情才有了變化。

紳士走後第二天,這個年輕的女仆正跪著擦洗客廳的壁爐架,這時她瞥見一個單薄的身影正從開著一條門縫的門裏擠了進來,接著來到了房間,原來正是老太太的鬼魂。

“瑪麗,你怕我嗎?”鬼魂問道。

“當然不怕,”姑娘說,“你是死的,而我是活的,我為什麼要怕你呢?”

這話使得鬼魂惶惶不安了一陣子。但它又說:

“瑪麗,你跟我到地窖裏去,不要帶燈,我會發光,使你看得見路。”

女仆二話沒說,起身跟著鬼魂就走,這個鬼魂渾身像燈籠似地閃閃發光。下到了地窖裏,鬼魂指著地麵上幾塊鬆動的磚說:

“把這幾塊磚挖起來,瑪麗。”

女仆照吩咐做了,她發現磚下麵有兩袋金子,一袋大,一袋小。

“瑪麗你聽好,”鬼魂說,“大袋的金子是給你主人的,小袋的給你,你是個無所畏懼的姑娘,應該得到這賞賜。”

說完,鬼魂消失了,它所發出的光也隨之熄滅。年輕的女仆隻好在黑暗中摸索著回到地麵。

三天後,紳士回來了。

“我不在這幾天,我母親的鬼魂來找過你嗎,瑪麗?”他問。

“來過,主人,”女仆答道,“我們還曾經談過話,你要是不怕和我一同到地窖裏去的話,我會帶你去看樣東西。”

紳士笑了,說如果她不怕,那麼他也不怕。

於是他們點燃一支蠟燭,走了下去。女仆搬開了那些磚。

“這兒有大小兩袋金子,主人,大袋是給我的,小袋是給你的。”

“什麼?”紳士叫道。他心想,母親本該留給自己兒子那大袋的金子的。想歸想,他還是拿了那袋小的。

從那以後,每逢擺設餐桌,女仆總是把刀叉交放著,這樣便防止鬼魂把自己所幹的事泄露出來。

但是,紳士還是猜透了事情的原委。過了不久,他便娶了這年輕的女仆。就這樣,兩袋金子終究還是都到了他手裏。每當他喝醉了酒,便打那姑娘,而他又常常喝醉。可這又能怪得了誰呢?這也許是她騙鬼魂的結果。

一個摩納哥人殺了人,被判處死刑,但由於費用問題,死刑執行不下去。由死刑改判無期徒刑後,仍然執行不下去。最後,給這個犯人每年六百法郎養老,才算了事。

養老金

——[法國]莫泊桑

摩納哥處在法國和意大利交界處,是地中海的一個小海濱國。許多小鎮子都可以誇口說它的人口比摩納哥全國的人口還要多,這話不為過,摩納哥舉國上下總共隻有七千人左右。如果把這個王國的所有土地都平分了,攤到每個人頭上還不到一英畝。但是在這個如此小國也有一個真正的國王,國王有宮殿、廷臣、大臣、主教、將軍,還有一支軍隊。

這支軍隊恐怕是世界上規模最小的,隻有60名士兵。和別處一樣,這個小王國也征稅:煙草稅、酒類稅、人頭稅等等。但是,盡管那裏的人們也像別國人民一樣抽煙喝酒,可是實在由於人口太少,國王如果不想想別的辦法擴大稅源,他是無法靠這點稅收來養活他自己以及他的廷臣官吏的。這筆收入就來自一個賭輪盤的賭場。人們在這裏賭博,不論輸贏,老板都要從中取利,留下自己的那份收益以後,須向國王繳納一大筆錢。他所以能繳納這麼一大筆錢,主要原因在於,這樣的賭場,在全歐洲它是惟一的一家。某些德意誌的小君主也曾開過這一類的賭場,但幾年前都被取締了。因為這些賭場危害實在太大。一個人先是來碰碰運氣,接著他就會把什麼都押進去而且輸得精光。再接下來,他會鋌而走險拿別人的錢來賭,如果再輸了,他就會在絕望之中去投河自盡或開槍自殺。因此德國人就不許他們的君主這樣收斂錢財。可是並沒有人來製止摩納哥國王這麼做,所以他仍然壟斷著這個行業。

因此誰要想一“賭”為快,摩納哥是惟一的去處。當然,按照規矩,國王是會得到一筆錢的。俗話說:“單憑老實勞動,不會有寶石王宮。”摩納哥國王也知道這是個不體麵的營生,可他再也想不出別的辦法,而且就是從煙酒方麵斂錢也不見得是好事。他就這樣過著日子,治理國家,聚斂錢財,像一個真正的國王那樣,舉行種種覲見儀式,臨朝聽政,還給自己舉行加冕典禮;他獎賞臣工,赦免犯人;他還有自己的檢閱儀式、國務會議、法律和法庭。這些都和別的國王一樣,隻不過規模大小不同而已。

一件讓人為難的事發生了,那就是在這塊不大的國家發生了一起殺人案。這個王國的人民一向是安分守己的,這種事過去從沒發生過。法官們隆重地舉行了會議,用最公正謹慎的方式審理了這個案子。法官、檢察官、陪審團和辯護律師都出了庭,他們彼此反駁刁難,謹慎推測。最後,根據法律判定,犯人應該斬首。到此為止,一切都還算順利。接著,他們就把判決呈報給了國王,國王審閱了判決,並且批示:“如果這犯人按律當斬,處決就是了。”

難題就在執行上。他們既沒有砍頭用的斷頭機,又沒有行刑的劊子手。大臣們無法解決這個問題,決定去信向法國政府求助,請求借給他們一部斷頭機和一名使用這種機器的專家來處決那個犯人,如果可以,那麼所需費用是多少。信發出去了。一個星期之後,收到了回音。法國政府應允他們可以提供一部斷頭機和一名專家,費用是一萬六千法郎。國王看了信,前思後想,總覺得費用太高,接受不了。“那個罪犯值不了這麼多呀,”他說,“難道多少便宜點就不成嗎?嘿,一萬六千法郎,全國每人要攤兩法郎還多呢。人民無力承受這個負擔,是要造成天怒人怨的。”

於是,國王又召集了一次國務會議來研究對策。會上決定向意大利國王發出一封類似的信。法國政府是共和製的,對國王缺乏應有的敬意,而意大利是君主製國家,也許可以稍微便宜點兒。就這樣,信發出去了,並且很快就得到答複。

意大利政府是這樣答複的:很願意幫這個忙,但是需要支付一定的費用。包括旅費在內,總共費用是一萬二千法郎。這倒是便宜了點兒,可是看來還是太貴。那個罪犯不應有這麼高的身價,而且仍然將從每個人身上抽將近兩個法郎的稅。於是,又開了一次國務會議,會議需要解決的問題仍是降低費用問題,比方說,難道不能弄個士兵,將就點兒把事兒辦了嗎?於是召來了將軍,問他:“你不能給我們找個士兵把那個人的腦袋砍下來嗎?在戰爭中,他們殺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實際上,他們受的訓練不就是為這個嗎?”於是將軍給士兵們談啦,看看有誰願意幹這個活兒。但是士兵們誰也不願幹。“不行,”他們說,“我們隻會在戰爭中殺人,像這種事第一次遇上,我們無法下手。”

這如何是好?大臣們商量來商量去。他們成立了一個專門機構,下設一個委員會,委員會下麵再設一個小組委員會。他們最後商量的結果是:把處決改為無期徒刑,這樣既可以顯示國王的寬大,又可以節約開支。

他們把這個結果對國王一講,國王欣然同意。現在隻有一件事不好辦:他們沒有囚禁無期徒刑犯人的監獄。他們倒有一間關禁閉用的拘留所,但不是永久性的、建築堅固的監獄。不過他們總算找到了一個可用的所在,於是把那個犯人關進去,並派了一名看守,既要看住犯人,還得從禦膳房裏給犯人打飯。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那個犯人給關了一年。有一天,國王審閱他的收支賬目,注意到一項新的花銷,這就是看管那個犯人的費用,而且這筆開支的數目還不小:要派專人看守,還要管犯人的飯,一年大約要用去六百多法郎。而最糟糕的是,這家夥正年輕力壯,也許還能活上幾十年呢。這樣一算,問題就嚴重了。這可不行。於是國王召見了各位大臣,對他們說:

“用這個辦法處理這件事是欠考慮的,這個辦法太費錢了。”大臣們又舉行了會議,商量來商量去,最後有一位說:“按我看,我們得撤掉那名看守。”另一位大臣反駁說:“那樣一來,這家夥就會跑掉的。”這一位說:“跑就跑吧,還怕他不跑呢!”於是他們把審議的結果報告給國王,國王同意了。看守撤掉了,大臣們都等著看以後會發生什麼情況。結果他們發現。吃飯的時間到了,犯人出來看看,守衛沒有了,他就自己到禦膳房去打飯。他端了飯回到房中,自己關上門,就不出來了。以後天天如此,可就是沒有一丁點兒逃跑的意思。怎麼辦呢?大臣們又商議了一番。

他們說:“這樣吧,我們直接跟他攤牌吧,就說我們不想再關著他了。”於是司法大臣讓人把犯人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