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了誓,賀小娘子止住了哭聲,抬起核桃一般的腫眼,拉著我手道:“你若是這樣說了,我自是信你。你一個柔弱女子,此番隨二郎一齊離府遠走他鄉,也不會好過到哪裏去。你若平安回來,我定向阿婆央了情,與你許配個好人家,萬萬不會虧待了你。”
聽了這話,我心中雖沒想著嫁人的事,此刻卻也不好拂了她的意。隻欠身回她道:“小娘子好意,婢子心領。日後之事,待婢子與二郎君回得府來再慢慢商議。”
白日裏還是晴天,申時左右,天色卻慢慢暗了下來,半黑的空中也淅淅瀝瀝落起雨來。
找了借口支走寄春,在房中收拾著東西。
此番隨趙二郎離開洛陽外出闖蕩,若還是扮作女子妝容,終究有些不便。隻將頭上梳著的雙丫髻散了,粗粗在頭上挽成似世間男子般的髻發,用一根木簪定住。又束了裹胸,換上娘子為我備下廝兒穿的粗布短褐,洗淨了麵上的胭脂粉塵,就要出門。
開了門,冷雨夾著勁風向我襲來。冰冷的雨打在我的麵上,強勁的風灌入我的脖中,我卻顧不得了。電閃雷鳴間,撐著傘走在趙府中。明亮的閃電劃過天際,照白了腳下濺水花的路。駭人的雷鳴閃過耳旁,驚醒了別家沉睡的狗。
快步走在趙府路上,忽聽誰高聲喊道:“姨娘要生了,快去尋前街的郎中來。”
又一道驚雷悶聲響起,隻聽一旁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腳步聲中,另有耿姨娘高聲叫喊傳來。混在這冷冷的雨夜中,教人心驚膽寒。
耿姨娘喊聲愈大間,府中廝兒使女的腳步聲離我愈近。未免被人發現,我隻得加快了腳步向府外走著。勁風襲來,吹翻了我手中的油傘;快步踏雨,濺了我一腿的黃泥,卻是再也顧不得了。
冒著雨奔跑在洛陽冰冷的雨夜中,等我到了獄前門外時,渾身已是濕淋淋的。
趙二郎穿了一身牢差的官服,在外頭候著。見我終是來了,先皺著眉頭打量我會子,方才開口問道:“你何故這樣狼狽?路上可有何事?”
搖搖頭,將肩上包袱往上拉了些,開口對他道:“婢子……奴子無事,二郎君快些走罷,若是耽擱得久了,恐節外生枝。”
趙二郎聽了,向我走來,將身上擋雨的蓑衣披到我身上,而後又將頭上阻風的鬥笠戴到我頭上。正在這時,前幾日那牢差牽了兩匹馬來,朝趙二郎唱了個喏,躬身道:“二郎君同小娘子快些上馬罷。”
那人將馬牽到我與趙二郎麵前,趙二郎輕聲問道:“你可會騎馬?”
搖搖頭,輕聲回了句:“奴子不曾學過。”
趙二郎聽了,向我沉聲說了句:“莫要在意”,便將我抱了起來放在馬上坐好。待我坐穩,他朝那官差躬身道了句:“今日大恩,他日待趙二重回洛陽之時再報!”
說完,趙二郎踏上馬鐙,翻身上了馬,坐在我身後。
揚鞭一甩,抽上馬臀,跨下駿馬奔馳而去。雨勢愈大間,唯有啪嗒嗒雨聲伴著噠噠馬蹄響回蕩在天地間。
駿馬奔馳愈來愈快,頭上的鬥笠擋住了我的視線,看不清馬前的路。
趙二郎坐在我身後拉著馬韁,粗粗喘著氣。
駿馬疾馳間,耳邊隻有呼嘯風聲閃過,其餘雜聲,再也聽不得了。
朦朦朧朧間,隻聽身後趙二郎沉著聲道:“暫且忍些,明日早起出了洛陽,再為你尋輛車坐下。”
戴著鬥笠,輕點了下頭,他瞧見了,隻使力再抽了馬臀一鞭,其餘的事,再也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