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早起,去了娘子房中與她問安。娘子支開房中采菲與采瓊,交與我一個包袱,裏頭除裝著幾十貫錢和一些散碎銀兩,餘下的便是趙二郎平素在府中穿著的衣裳。
娘子瞧著我看了好大一會子,才拉著我手輕聲對我道:“巧倩,此番你隨著二郎一同離府,我知你也是多有辛苦。若是府中還有他人可用,我是斷然不會讓你去的。你來府中時日長久,又跟了大姐好些日子。大姐死後,我將你女兒一般的看待。若是你念著我的好,一路上幫我多照應著二郎。二郎此番離了府,不知何日才能回來。”
娘子說至此處,眼圈兒已有些泛紅。我見了,忙朝娘子欠身,口中道:“娘子既當婢子是親生女,二郎君便是婢子兄長,婢子定會悉心照顧二郎君,不辜負娘子心意。”
我說完,娘子伸出一雙素手抹抹眼角,點著頭,不住地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從娘子房中退了出來,闔上門,昏暗中她的神色卻看不清楚了。在院中走著,和玲來尋我,隻說賀小娘子在房中等我,要我快些過去。
不敢怠慢,提了包袱跟著和玲到了賀小娘子門前。和玲推開門,將我讓了進去。
房中,賀小娘子倚在榻上,肩上鬆鬆的披著件衣裳。撫著肚子垂著頭,似在與腹中孩兒說話。
門開著,外頭明亮的日光照進房來,映的賀小娘子烏黑的發一片光油油泛著光。許是聽見我的步聲,賀小娘子抬起頭來,微翹起唇朝我笑了笑,招手要我過去。
走到榻邊,與她行了禮,等她說話。她卻不開口,隻一味的撫著肚子。未得她的吩咐,我也不敢亂動,在一旁站著伺候。
不知過了多久,我站的已有了些困意,她終是開了口:“昨日阿婆已將二郎之事告與我知曉,我心中雖是不舍,卻也再無辦法,唯有此法才能保二郎一條性命”
賀小娘子說完,抬頭看著我,晶亮的眼中帶著別樣的深意。她伸手自一旁榻上取來一件嬰孩兒穿的蔥白色衣衫。衣衫樣式別致,針腳細密,縫製之人定是費了一番心思。
細細摩挲著這衣裳,賀小娘子輕聲笑著說:“二郎今日要走,想來是不能親眼見到我腹中這孩兒生下了。”
賀小娘子將手中衣裳拿起,遞入我手中,輕輕的道:“今日你隨二郎去了,將這衣物交與他,要他一路帶著,好歹對我腹中的孩兒有些念想。阿婆隻說你頗有些膽識與心胸,要你隨著二郎一同離府是最好不過。我終是沒你那般的遠見與心思,成日裏也隻知在房中繡些花兒來解悶。此番你隨著二郎去了,一路上好生照顧他,得了機會告與他知曉,隻說我與腹中孩兒在府裏等著他,要他平安回來,與我腹中孩兒取個名字。我在府中孝敬著阿公與阿婆,替他盡了孝份,也不枉我嫁與他為妻一場。”
娘子說至此處,聲音已有些哽咽了,纖長白皙的右手指緊緊攥著那件孩童衣衫。愈發響了的,是她嗚嗚的低噎聲。滴滴熱淚落在她手中蔥白色的孩童衣衫上,暈了開來。胸中碎了的,是一顆愛戀丈夫,不舍丈夫的心。
賀小娘子哭得傷心,我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我前一世裏雖談了幾場戀愛,最終卻也隻落了個慘淡分手的下場。前一任男友與我分手時,說我是個心性涼薄人,對他總是不冷不熱的。與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從未感受過熱戀的激情與快樂。
許我真是個心性涼薄的人,賀小娘子心中對趙二郎的那份思戀與不舍,我終是不太懂得的。
見她哭的甚是傷心,我心中也頗不是滋味。隻從她手中接過嬰孩兒衣衫,低聲安慰她道:“小娘子莫要哭了,二郎君最是個重情的人。若是要他知曉你此刻哭的這樣傷心,定是不願離開洛陽。小娘子若是真為二郎君日後前途著想,就收了這神色,在府中等著二郎君。二郎君日後得了權勢,與您相聚的日子還在後頭。小娘子若是願信婢子,婢子向您許誓,定在路上好生照顧二郎君,不會要他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