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十四章(2 / 2)

麵子不能不給,信就不能不寫。為此,萬波平真的很頭疼。他真恨不得高考現在結束了,隨便考個什麼大學,大專都好,早一天離開這裏就好,就不用為這種事情煩惱了。萬波平已經認定,他跟賈靜怡的關係,一定要讓高考和大學來做惡人。讓高考和大學,或者說,未知的未來,和地理的距離,將那一切給統統抹掉,就像抹掉過去的時光一樣。

想到這裏,萬波平覺得自己想到的這個比喻句很有哲理,他立刻拿出日記本來,寫下:時間,會將很多東西,一把抹掉。過去,就像桌上的灰塵,看起來積累了一層又一層,但根本經不起輕輕一抹。

寫完,萬波平感覺自己也成了哲學家了。他突然明白,原來哲學家是在痛苦中產生的。哲理是要付出代價,才能換來的。莫非,那些開悟的佛,也是在痛苦掙紮中鳳凰涅槃的?估計是這樣的,要不佛怎麼會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能回頭,就能見到岸。但一定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已經在苦海裏,曆盡了滄桑洗禮和痛苦折磨。

這點小小的喜悅,畢竟無法抵消萬波平心中的那些愁苦。因為,他知道自己必須給賈靜怡寫封回信。看來,隻能顧左右而言他,說些不真不假的話來,應付了事才行。

萬波平知道,寄希望於先想清楚寫些什麼再動筆,那是不可能的。他覺得自己的思維,在這個時候,在這件事上,是非常不管用的。還不如拿起筆來,寫下什麼算什麼,大不了重寫一封。不是有句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換一換,就成了“筆到紙上必有字”。想畢,他從堆積如山的書叢中,找出那本好久沒動用過的信紙,扯了一張,放在書本上,拿起筆來,寫道。

靜怡。

見信一笑。

他覺得自己太假了,還要人家笑一笑,人家看到這四個字,說不定還真的笑了。問題是,自己真的希望她笑嗎?當然,他是希望他笑的,總不可能希望她哭吧。隻是,最好跟他沒關係。這些話,當然不能說。罷了,繼續寫吧。

你的信,我已經收到。

這不廢話嗎?不過,寫了就寫了,管他。繼續!

從你的信裏,我讀出了你的憂愁,你的痛苦,你的煩惱。當然,我更讀出了你的智慧,你的豁達,你的堅強。

正如你所說,那件事,影響是必然的,也是深刻的。我想,我們都不會輕易忘記。但是,我們不能讓它給我們的心靈世界帶來陰霾。我希望,我們能用我們的陽光心態,化解曆史的傷害,讓它真正成為一種過去。

你說你喜歡後山的翠竹,我為你感到高興。翠竹,攀節而長,陽光向上,虛懷韌勁,寧折不彎。我也很喜歡它,亦如,我喜歡像它一樣的人。

你想找花,實際上是在找美麗。你的內心深處,渴求美好。

萬波平感覺自己,今晚,好像真的成了哲學家。看著自己寫下的這些話,無不浸透著哲學的意味,他心裏不禁暗自驚喜了一番。真是想不到,他對自己說。不過,也許,這隻是自己的一種自我感覺良好罷了。還是想想,信怎麼寫下去吧。

噢,寫到這,好像把她的來信基本回複了。那麼,還要不要再寫呢?唉,管他,有話,就繼續,沒話收尾。嗯,不是,寫到了她渴求美好嗎,好像後麵應該再說清楚一點,不要那麼玄乎神秘兮兮的。於是,他繼續寫道。

你渴求的不僅是一種自然界的美好,而且是生活境地的美好,更是心靈世界的美好。你希望能有一個美好的未來,那裏有你喜歡的環境,有你喜歡的人,有你喜歡的生活。在那裏,你是開心快樂的,你是幸福愉悅的!

對此,我請你相信,明天一定會更美好!

寫到這裏,萬波平覺得差不多了,該收筆了。總不能跟她一樣,還來個“我想你”之類的肉麻話。他覺得太假,他不願意那麼假。亦如,他不想提自己有關的任何事情,連她問到的,他在家裏怎樣?他都不想說。他覺得自己在家裏怎樣辛苦的勞動,是不值得拿出來說的,那樣太婆婆媽媽了。他一向認為,身為男人,做點勞動,是理所當然的,辛苦也是必然之義。

於是,萬波平就在信的最後,簽上“波平”和日期,算是有得交差了。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又完成一個任務。心想,怎麼把周慧那句“任務”給掛嘴上了。莫非,這就是同化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