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德之施,當自宗族、親戚始,鄉鄰、賓客次之,童仆、婢妾又次之。至若不奪人之財、不掩人之善、不忘人之德、不揚人之過,皆厚德也。極而濟人愛物,使動、植各得所養,厚之至矣。
子平會宗,希文義田。
宋劉宰,字子平,號漫堂先生。每月旦必治湯餅會族曰:“今日之集,非以酒食為禮也。尋常宗族不睦,多起於情意不相通,間言入焉。今月必會飲,有善相告,有過相規,有故牴牾者,彼此一見,亦相忘於杯酒從容間,豈小補哉?有不至者,必再三招之,曰:‘寧適不來,微我弗顧。’”
宋範文正公嚐曰:“宗族於吾,固有親疏,祖宗視之,即皆其子孫也。且吾祖宗,積德百年,而後發於吾,得至大官。若獨享富貴,而不恤宗族,異日何以見祖宗於地下,今亦何顏入家廟乎?”遂買良田數百畝,號“義田”,以養濟群族,日有食,歲有衣,嫁娶、喪葬者皆有贍。仕而家居,俟代者與焉,仕而官居者罷其給。
晏先父族,陳讓兄賢。
齊晏嬰,宇平仲,為齊相,敝車羸馬。齊大夫桓子曰:“是隱君之賜也。”晏子曰:“自臣之貴。父之族無不乘車者,母之族無不足於衣食者,妻之族無凍餒者。齊國之士,待臣而舉火者三百餘人,如此而為隱君之賜乎,彰君之賜乎!”
宋陳子高有腴田五千,其兄田止一千,賢而貧,子高願合戶共之,人曰:“以五千膏腴就貧兄,不亦卑乎?”子高曰:“我一房爾,何用五千,人生飽暖之外,骨肉交歡而已。”
公藝九世,象山百年。
唐張公藝九世同居,北齊、隋、唐皆旌表其門閭。唐高宗嚐幸其宅,問所以能共居之故;公藝書“忍”字百餘,以進其意。以為宗族所以不協,由尊長衣、食或有不均,卑、幼禮節或有不備,更相責望,遂為乖爭,苟忍,則睦矣。
宋陸九淵,字子靜,號象山先生,累世義居,家事悉聽命於長。卒年選擇子弟分任田疇、租稅、出納、廚爨、賓客之事。公堂之田,僅了一歲食,家人計口打食,自辦蔬、肉,私房婢仆各自供給以米附飲。掌爨者,置曆交收,按曆給散。賓至,掌賓者先見,然後白家長,出見,款以五酌,但隨堂飯食。每晨興家長率子弟致恭於祖禰,聚輯於廳,婦女道萬福於堂,暮安置亦如之。朝廷表其門閭,其詞曰:“聚族逾三千指,合爨將二百年。異時流別籍之私,存學者齊家之道。”
陳氏共食,孝芬給錢。
南唐江州陳氏宗族七百口,每食設廣席,長幼以次,坐而食之。有畜犬百餘,亦共一牢食,一犬不至,諸犬為之不食。
北魏崔孝芬、孝偉兄弟,孝義慈厚,一錢尺布不入私房,吉凶有需,聚對分給。諸婦亦相親愛,有無共之。叔振亡後,孝芬等奉叔母李氏若事所生,旦夕溫清,出入啟覲,家事巨細,一以谘決。每兄弟有獲,皆入李之庫,四時分齎,李氏自裁之。如此二十餘年。
疏廣散金,餘慶與祿。
西漢疏廣父子,皆為宣帝太子師傅。辭歸,賜黃金二十斤,太子贈五十斤。日具酒食,請族人故舊賓客,相與娛樂。歲餘,子孫竊謂廣所愛信者曰:“飲食費且盡,願丈人勸說買田宅。”老人既以閑暇時為廣言此計。廣曰:“吾豈老悖,不念子孫哉。賢而多財,則損其誌;愚而多財,則益其過。且此金,聖主所以養老臣也,與宗族共享其賜,盡吾餘日,不亦可乎!”
唐鄭餘慶,曆事四朝,其俸祿悉周親舊。語人曰:“祿不及親友而侈仆妾者,吾鄙之。”
姚莊一架,伏波萬斤。
唐河中府河中縣有姚孝子莊,孝子名棲筠,棲筠已下同居二十餘世,尊長主家,子弟各任事,專一人守墳墓,早晚堂上聚食,男女各行列以坐,小兒席地,木作槽共食。衣服,男女各一架,不分彼此。有子弟新娶,私市食以遺其妻,妻不受,納於尊長。墓林蔚然深秀,灑掃、種藝甚謹,田產僅給衣食,賦稅不待催驅,未嚐一訟至官府。
東漢伏波將軍馬援,字文淵,嚐謂:“丈夫立誌,窮當益堅,老當益壯。”因處田牧有牛、馬、羊數千頭,穀數萬斤。既而歎曰:“凡殖貨財產,貴能施賑,否則守錢虜爾?”盡以頒昆弟故舊。
景溫樗樹,恕旻榆木。
宋樊景溫,陝西人,榮恕旻,雄州人。兄弟異居積年。大中祥符中,景溫家樗樹五枝並合為一;恕旻兩榆木自合。兩家感其義,遂聚居。鄉人稱其雍睦如此。
孝基還財,德裕行服。
宋張孝基,許州士人,娶同裏富人女。富人隻一子,不肖,逐之,病且死,盡以家財付孝基。孝基為治後事如禮。久之,其子丐於途,孝基惻然謂曰:“汝能灌園乎?”曰:“得就食何幸?”孝基使灌園,稍自力,複謂曰:“汝能管庫乎?”答曰:“灌園已出望外,況管庫乎?”孝基使管庫,馴謹無他過。孝基徐察之,知能自新,遂以其父所委財產歸之。其子自此治家厲操,為鄉閭善士。